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黥面时那样的伤痛都没有落一滴泪的婉儿,此刻趴在武皇背后哽咽不止,武皇抬头望了望大殿藻井,一条金龙孤零零地盘绕其上,听着武皇的一声长叹:“那天狄国老对我说,三省可辅成王,以待雄主君临。我原想着,外朝有狄国老,内朝有婉儿,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未料国老突然薨逝,外朝没有可以信任的臣子,就更加仰赖婉儿在内朝的支撑。婉儿必须活着,雄主未出,不能没有良臣,我的政令,只有婉儿可以继续推行下去。”
她像谈起每一项决策时那样说着这些,婉儿闷声问:“陛下难道,从来都只把婉儿当成一个信臣吗?”
武皇微微一笑,声音恍惚:“你那天在弘文馆说得可真好啊!忠臣不可以求速死。父以身教,国以文教,然后成贤。身非己身,是国之身。”
婉儿咬着唇,终于放开了武皇,抬高了声音,带着哭腔问:“陛下圣明烛照,为什么连忠诚和爱慕都难以分清呢!”
泪眼模糊前,武皇的身躯微微一晃,像是动摇了执念的根基,她慢慢地回过身来,不知是婉儿的泪眼还是武皇的眼中也有泪,眼前闪烁成一片,武皇上前一步填平被婉儿拉开的距离,温暖的指尖拂过婉儿鬓间的碎发,落在额间那朵永不凋零的红梅花上。
“是我伤害了婉儿……”那天晚上在凝华殿外说不出口的话终于被倾诉了出来,武皇用指尖仔细描摹那道美丽的伤痕,细心体会着婉儿的痛,“就算是做给他们看,我怎么能这样伤害婉儿……”
“陛下……你可知,那个时候,婉儿多想陛下就这样处死婉儿。”最难过的是她给的伤痕里藏着更深的情,婉儿抽噎着说,“死在陛下的手里,是婉儿幻想过最幸福的事。”
武皇久久凝望着婉儿,终于主动伸手,把这个世间最懂她的知己拥入怀中:“我知道婉儿的心,但我舍不得。”
“陛下舍不得让婉儿解脱,却舍得让婉儿无依无靠地在朝廷里周旋。”婉儿在阔别许久魂牵梦萦的怀里,心里依然冷得如冰,“陛下最爱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江山吧?”
武皇却是轻轻一笑:“我不爱江山,婉儿还会像这样爱慕我吗?”
在安谧的大殿里提起二十七年前的故事,是令人沉醉的回顾,逝去的岁月仿佛都酿成了酒,每作一次回顾,无论是甜蜜还是遗憾,都要醺醺然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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