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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先将邻桌惊艳,随后传向酒肆的每一个角落,于是乐工止了,胡姬停了,安静下来的酒肆全被这位唱诗的年轻女子夺去目光。

残红艳粉映帘中,戏蝶流莺聚窗外。

洛滨春雪回,巫峡暮云来。

声音断在这里,婉儿半醉中苦笑了一声,不再往下唱。

酒肆里却为之倾倒,焚花散帛竟集中到了这里,有人高声问:“怎么不唱了?”

“娘子唱得好!”

“娘子接着唱啊!”

附和声四起,婉儿却知道,自己再也唱不下去。

这是祖父的诗,在她还不知道身世时就被母亲带着诵读祖父的诗,那时她就对上官仪这个名字有着独特的亲切感,读的书再多,祖父的诗文总是被埋在心底最深处。正如今天,如果不是半醉的她,绝不会在武皇面前犯忌讳,唱起祖父的诗,可酒气夺去理智,当武皇让她唱诗时,不自觉地就唱起了祖父的诗。

当年风流倜傥的西台侍郎,终归要应验自己的诗句:

望望惜春晖,行行犹未归。

暂得佳游趣,更愁花鸟稀。

在回宫的马车上,婉儿已经完全醉了,睡在武皇的腿上。她没有如往日一般为唱了祖父的诗而仓皇请罪,武皇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究竟是不是还清醒,武皇忽然想,自己是不是也对她残酷了些,醉酒能让一个从来谨小慎微的人变得大胆,似乎这才是借酒消愁的妙用——这是武皇体会不了的妙用,她既不能有一刻断掉这根弦,也不敢用酒来麻痹自己。

婉儿睡得不□□稳,忽然喊起“陛下”来,武皇凑近一听,才发觉是梦呓。

“陛下,太平有断不了的情执,婉儿也有……”婉儿闭着眼,手却胡乱地把武皇拽住,“陛下太爱公主,要用斩断情执来护她一命,可是斩断不是放下,那不会成佛,那会成魔!”

说到激动处,婉儿忽然睁开眼,那双凝望着武皇的眼睛仍如十四岁时那般清澈。

她就用初见时那样的眼神,仰望着武皇,一字一句地说:“我宁愿陛下没有那么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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