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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说婉儿算是听出来了,三郎非嫡非长,要不是废王立武,他这个皇八子可不也是非嫡非长?再是非嫡非长,不也坐上了这个尴尬的位置,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里,一切都不一定按照固定的轨道走,婉儿自己,可不就是鲜活的例子?
“太后遣婉儿来,是想问圣人住得可好,有没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这话正是摆出太后才是太初宫主人的身份,向暂住于此的皇帝客人问好。婉儿纠结着开口,虽然极不情愿对旦说这些夹枪带棒的话,可她必须摆正自己是太后的人这个身份。
旦如寻常一般淡漠于这些话里的暗示,只将目光微微挪开,望向九洲池那畔被水汽蒸得有些发虚的影子,神往地说道:“能在这里遥望才人的凝华殿,难道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能言善辩的婉儿总是在旦的面前噤声,她低着头能感到旦在看她,用那种她每每一触及便会心软的眼神,她常常在太后的身边,以为自己也练就了一身铁血本事,可一朝触及内文学馆的这些故人,就重拾一个凡人的弱点——旦是这样,太平也是这样。
“上官才人,太后急召!”连接安福殿与九洲池外的桥上匆匆跑过来一个舍人,婉儿忙道了一声辞,得了赦似的跟他去了。
☆、第四十六章
上官婉儿匆忙回到武成殿的时候,殿内已站了好几个紫袍人,听见响动扭头望过来的正是裴炎,那扇门仿佛是特意为她留的,甫一进来,殿门便紧闭。婉儿躲开裴炎的目光,在正中坐着的太后的示意下,绕过跪在殿中一身将军打扮的人,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裴相公有话,接着讲。”看来是她的闯入打断了密谈,婉儿认真地研起墨,通常这样的架势便是要立刻出诏的时候。
裴炎收了看向婉儿的目光,回禀得掷地有声:“庶人贤无德而废,太后将他幽于巴州,乃合宜之举,终是罪不至死,丘神勣矫太后诏鸩杀之,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是损太后之德,其心当诛!”
婉儿研墨的手一抖,刚磨出的墨汁竟溅了出来,太后一眼扫过来,婉儿忙狼狈地抓起一旁的绢巾去拭,不想一抹,几案上便晕成了一片。
太后并不为此作声,转而问阶下跪着的丘神勣:“丘将军,你怎么说?”
丘神勣早已磕了无数个头,涕泣不止:“臣惶恐!庶人贤在巴州时,常对太后怀恨在心,种种狂言,臣已如实具奏,臣常诫其狂悖,然忠言逆耳,终不见用。前有太后废帝为庐陵王一事自东都传出,风闻于巴州,已不知是何面目,贤得此语,以太后终不能见谅,畏罪自裁。无能阻止,是臣之过;逼杀庶人,实非臣之作为!”
“你放肆!丘神勣,我来问你,庶人贤在巴州日久,倒也清平,前也未闻有忌惮恐畏之情,何至于偏在前日自裁了呢?”裴炎怒斥道,“太后废帝,有诏传于天下,巴州虽远,也是王土,诏令所及,若有一二误解,正该你细细排难解忧,庶人贤是太后之子,非虑及此,要你这个左金吾卫大将军去守着做什么?庶人贤死在你手上,你倒想推罪给太后吗?”
“臣万无此意!臣万无此意!”丘神勣被他的厉声恫吓惊出一身冷汗,往前爬了两步期盼着太后能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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