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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婉儿突然有些害怕,看着鹣鲽情深的太平和薛绍,她已明显感觉到这前庭与后宫已把自己改变,那太平呢?太平是她心中最牢固的一片净土,在这风云诡谲的世道里,真不敢想象今后会有怎样的变数。
天皇执意不在上阳宫过夜,非要起驾回紫微宫去,说是第二天还要登则天门亲自宣赦,天后也都依了他。这一路上可没闲着,天后被要求跟天皇同乘一辇,婉儿自然是不敢造次独占天后凤辇的,于是只好跟在龙辇后面,依稀也能听到天皇酒后支支吾吾的话。从“朕当年在阿爷榻前遇到媚娘时就被深深吸引”,说到“感业寺那些日子你真是受苦了”,再到“阿爷光辉在前也没能行封禅礼,朕也没想到朕居然能去封禅”……数十年大事小事琐琐碎碎,从上阳宫回紫微宫的路上都被李治一一数了过来。婉儿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治,大概也因为从没见李治醉成这样过,今夜他好像有说不尽的话,非得要在一夜之间都跟天后道尽。
宫宴本就进行到四更时分,加上为了让李治一路说高兴,天后下令队伍缓缓行进,进则天门时天便已大亮了,人困马乏之时,李治却突然兴奋地撩开帘子命停下,回头一手拉起天后道:“朕说了今日寅时要在则天门宣赦,看这天也差不多了吧,群臣百姓恐已先到,不如就这时上去宣赦后再进宫。”
天后也是一愣,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于是应承下来,任天皇拉着她就要徒步登上门楼去。天后知道,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拉过她的手了,她跟他或情愿或不情愿地斗了这几十年,常常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有丈夫的女人。
她原也是只作一个普通女子的打算的,赖得李治提起在感业寺的往事,挑起内心的一丝柔情。那时她在太宗的病榻前遇上风华正茂的太子,寄出“看朱成碧思纷纷”时心里十分不笃定,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李治何至于偏偏念着她一个人呢?可李治终究没有辜负她,当圣驾光临佛门时,当年的武媚娘激动得快要哭出来。
那时的天后,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地侍奉这位将她带出尘泥的皇帝,不仅为自己的感情,在漫长的后宫生涯中,更为着坐稳这暗藏杀机的江山。皇帝和皇后的感情,毕竟不会同于百姓,天皇和天后的感情,又难以与古来的帝后相同,依赖而分裂的情感,正是由时间和形势,慢慢打磨成如今的模样。天皇有时与她合作,把朝政交给她打理,有时又如此激烈地抗争,带着儿子反对她,甚至召来上官仪,写下宣战书似的废后诏书。
天后不知道经历这些兜兜转转后,自己对他的感情还剩多少,但在这位感性的皇帝絮絮叨叨地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时,心下还是泛起一阵酸楚。
大概是喝了酒又吹了风,李治的手冰凉,他走得很快,天后也加快步伐跟着,那高耸的门楼近了,近了……
那只冰凉的手突然有些僵硬,天后看向一只脚刚迈上阶梯的李治,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僵硬了起来,瞪大的眼睛十分骇人。
“陛下?”
天后试着唤他,天皇缓缓回过头来,僵硬的脸上分明写着痛苦。天后屏气凝神,不敢轻易出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整个人直直地栽倒下来,正正倒在天后怀里。
“陛下?陛下!李治!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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