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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很美,是静止的美,说得过分一点,是一团死气。
沿着大道继续走,穿过紫宸殿西的小门便进入后宫了,稍稍扫去前朝的肃穆。三重殿相倚的麟德殿造型独特而活泼,立在太液池边,庄严的皇家建筑被那潺潺水声抚得柔和了许多,这是设计大胆而精巧的宫殿之最,婉儿下意识地认为,这样大的独体建筑,恐怕并非天皇的意思,唯有天后才有这气吞万里的气势。
“阿爷每到上元节就会召近臣们进宫来赏灯赋诗,定序评魁,然后赐宴麟德殿,赐乐舞。”
太平到麟德殿前时,殿内已经飘出舞乐声了,天皇天后正在里面开上元国宴,麟德殿虽大,坐不下泱泱群臣,得此圣恩在上元这天伴驾的大臣不知有多高兴。此刻却忽然有一丝妄想划过脑海,国宴固然盛大,但天后在放太平出去时脸上的一丝落寞与羡慕没能躲过婉儿的眼睛。如果不是天后的身份,她也想出去看看自己的子民吧?她该是也想没有身份的这层屏风,毫无遮挡地看看上元夜长安的繁华。如今太平和自己都不在,天后会不会寂寞呢?想到这里婉儿不禁轻哂,这怎么会呢?天后无论走到哪儿,身边都是有一大群人簇拥着的。
一路想着已到了麟德殿外回廊上,太平轻轻一击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队宫女太监。
“参见公主。”
“嗯,都准备好了么?”太平背着手站着,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愈加显得英姿挺拔。
“回公主,都已准备妥当,公主请随奴婢们来吧。”宫女太监们立刻变作两队闪到两边,中间露出一条过道来。婉儿一头雾水,看着太平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拉着她跟着那群宫女太监走了。
看过无数场的乐舞不过也就是那么些样子,天后轻啜一口茶,突然觉得甚至没有在紫宸殿批奏疏来得有趣。之前群臣赋的诗,天后也觉得索然无味,评判的话也无非是那些言志的诗解,更是叫人疲倦。应制诗这种东西,也不好强求大家什么,只是看多了也乏了,甚至觉得不如那个十四岁的女孩写得令人眼前一亮。
借问桃将李,相乱欲何如。
不禁回味一番,虽也是应制,却别有趣味,天后能感到那颗在应制的镣铐中起舞的诗心,婉儿的应制,不仅仅为空泛的歌功颂德,更要努力地向上位者表达自己的意思。她把心思藏起来,就像春意藏在剪彩花里,等一个有心人伸手采撷,便撷下一春的美好。
天后正是那个有心人。
天后想到这里,不禁一哂。这坎坷的一生从没有依赖过谁,难道就因这一联回味悠长的诗而总是想起一个人了吗?婉儿——不,该称她是上官婉儿——天后扪心自问,这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孩子,也承担着惯常的利用,天后要在她知晓自己身份之前把这颗棋子抓到手,再在群臣面前展示一个王者的风度,不计前嫌,彻底洗刷干净上官仪一案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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