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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开扶了他一下:“陛下还是少动气,大夫说了,这头疼的毛病,就是年轻时常上头才落下的病根。”
“我死了得了,这一大家子,个个儿不让人省心。”谢老当家握住范开的手,“你想,我这辈子,年轻时意气风发,到了老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范开在榻前地上坐下,低声道:“陛下放宽心。”
“你想,我年轻时娶老婆,花了浑身上下仅有的一点儿钱,还不够,还是跟你借的。”
“后来做了土匪,一会儿听说张员外家的小妾和老婆闹起来了,一会儿又听说谁家的五六个儿子争起来了,把老父亲的棺材都劈开分了。我都怕死了,老婆死后,愣是没再娶,就守着这两个儿子过活,也没强求他们做什么,我以为我们家能好些。”
谢老当家一瘪嘴,几乎要带了委屈的哭腔:“结果呢?老大算是像我一些,可也没什么心眼;老二……我还以为老二是个好的,聪明,懂进退,可是这怎么是他装出来的呢?他怎么就装了几十年呢?”
范开握住谢老当家的手,安慰他:“不是还有两位殿下吗?两位殿下都是好的,太孙殿下近来沉稳了许多,也有帝王气象了;宋皎殿下也聪明。他们若是不好,陛下又怎么会派他们去书房呢?”
谢老当家摇了摇头:“来不及,我怕来不及,我这阵子时常在想,我要是死了,留下这两个孩子,他们怎么办?老大指望不上,他们两个……”
“陛下身强力壮,只是头疼的毛病要控制,往后我监督着陛下,陛下动怒,我立即就劝,陛下一定会长命百岁,直到帮两位殿下扫清障碍的时候。”范开想了想,“还有宋丞相,宋丞相……”
“他的身子也不大好了,我只怕是要比他还先走。”
范开再劝慰了几句,帮谢老当家换了额头上的巾子,谢老当家说着说着话,就这样睡着了。
范开让人在门外守着,立即去了关押陈宿的地方。
阴暗的偏殿里,陈宿坐在墙角,面无表情。他的腿被谢二爷砍了一刀,简单地包扎着,没有什么用处,还在不断地往外淌血,浸湿了他半面衣裳。
范开看着他,眼底也尽是毫不掩饰的憎恶:“陛下开恩,给陈公子封了丰州做封地,好让陈公子长伴在母亲身边,已尽孝道。”
陈宿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连眼睛都亮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谢老当家现在只有他和谢沉两个孙子了,他还是长孙,寻常富贵人家都求多子多福,谢老当家一定也不例外,他绝对舍不得处死自己。
只是去封地,去几年,等谢老当家消了气,他就能回来了。
这一步棋他走对了。
陈宿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范开面前,俯身作揖:“谢过陛下。”
范开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一抬手,就把他按在了地上:“陛下赏赐,跪下谢恩。”
陈宿也不挣扎,就那样轻易地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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