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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念书。平素多照顾母亲与妹妹。”
颜幼卿想起父兄临终满腹遗恨,无奈嘱托,一时无言。怔愣半晌,抬头见嫂嫂默然拭泪,两个孩子担忧地望着自己,方恍然回神。微笑着向女孩子招手:“华儿,小叔也有礼物给你。”说着,递过去一个布包。
十岁的颜舜华出落得明眸皓齿,依稀可见出几分嫂嫂年轻时候容色。性情却始终安静内向,再不复幼年时的天真活泼。
“看看,喜不喜欢。”
听他这般说,女孩子才打开包裹,是一条西洋布印花连衣裙。她知道这裙子刚刚时兴起来,学堂里少数家境殷实的同学才这么穿。
“幼卿,怎么又给他们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拿去退了罢。好不容易挣几个钱,你自己攒下来,眼见着到了成家的岁数……”
“嫂嫂,我心里有数的。”
颜郑氏不好多说,替孩子们把东西妥当收起来。小叔子年岁虽轻,心内却极有成算。若非有他,自己母子三人,只怕早已落至万劫不覆境地。她隐约感觉小叔子在外行事,诸多不可为外人道之处,故平素谨慎有加。对两个孩子,除去严格督促学业,亦十分注重约束言行。一大家子人,仅剩下寥寥四口,这些年相依为命,于生存之道,自有默契,不必言表。
颜幼卿向来细致,留意到侄女不断拿眼神瞟向哥哥的礼物,问:“华儿,你更喜欢钢笔是不是?”
“没有……小叔送的裙子我很喜欢。”
颜幼卿笑了笑:“等你考上中级学堂,小叔也送你钢笔。”想一想,又道,“将来你若能考上圣西女高,礼物随你挑。”
颜郑氏不甚赞同:“圣西女高,那是什么样人家女孩子能去的……别叫她野了心。”
颜幼卿默然片刻,低声仿似自语:“华儿本是堂堂正正的大小姐,何尝去不得?况且洋学堂不讲出身,考得上,交得起学费,尽可以去。”
圣西女高学费一年六十大洋,属于高中学堂最为昂贵者之列。在普通职员高级伙计十几块大洋一个月的海津,寻常人家断然是上不起的。但颜幼卿自从进入广源商行,起点便不低,后来更是节节高升。如今不但每月有三十块大洋的固定薪金,因为码头生意好,还时不常能从东家或韩三爷手里得到额外赏赐,零零碎碎不在少数。单论收入,他拿到手的现钱,可是一点不比任社长的徐文约、当秘书的安裕容少。
另外一宗好处是,他的衣食住行几乎都由东家包了。商行制服每季两身,若不嫌单调,尽可以不再另制外衣。早晚饭接送小姐时在大宅里吃,午饭去码头分店蹭一顿,连马儿也是养在商行马房里。除去上述这些,胡闵行还另外给了他一所小宅子。
正月底胡大善人把颜幼卿叫过去,除了交代活计,增加薪水,且赏赐了住处。道是安居方能乐业,叫他把家里人接来海津安顿。颜幼卿当时不及细想,依直觉开口推辞,最终推辞不过,索性编了个谎言。只说嫂嫂已来信决定改嫁,孩子也将改姓带入后夫家里,从此与自己再无瓜葛。此事虽然叫人难过,然而木已成舟,无从扭转。自己了无牵挂,倒也落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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