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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佟语声确实走得可以,只是一两步便稳住了,再往前虽然缺了些力气,但却坚定得不容任何人质疑。
宛如新生儿学会了走路,等他自己钻进病床的那一刻,不只是家人们,整个病房的其他病友,都不约而同地给他鼓起了掌。
他朝那些人笑了笑,心想着,这些人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下意识地清点人数的时候,他发现隔壁空了一张床——是那个让他买骨灰盒的胖子刘常丰。
佟语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姜红,对方也很快会意,低下头悄声附在他的耳边,说:“前几天刚没了,心衰走的。”
刘常丰的胖,不是正儿八经的胖,而是心衰到末期的全身浮肿。
佟语声在ICU的几天里,他也被直接拉去抢救,却不像佟语声有熬出头的架势,只抢救了不到半小时,便彻底宣布了死亡。
姜红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口吻,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她能理解刘常丰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步步内心扭曲——虽然他们不会这样做,但终归可以理解。
佟语声看着那张空床,只想着,幸运或许真的不会光顾不相信幸运的人。
这一天上午,佟语声还乖乖窝在被窝里,下午就开始憋不住了。
他先是时不时走到窗子边,接着就让吴桥一带他去这一层的走廊转转。
他总算理解了吴桥一洗胃当晚就要跑下楼踢足球的心情了,他想,有着一副能够畅快呼吸的肺,谁还想赖死不活地缩在病床上呢?
医生也夸他康复得好,前两天还是吃的小米粥这样的流食,转眼就嚷着要吃北京烤鸭宫保鸡丁了。
等他一顿能吃三个大鸡腿时,医生就开始打发他去康复训练,吴桥一那边也帮他排好了时间表,让他过上了比学校还要规律的生活。
佟语声大概断断续续坚持了两天,就开始想着偷懒了——
只有久病初愈的病人才会想满地乱跑,真正健康的人只想每天睡在床上。
渐渐的,他肺部的声音已经完全清晰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像正常人一样顺畅自然,他能自主步行的距离越来越远,理综试卷也偶尔可以碰出一个及格的成绩。
那一天,从来不干想着大学的佟语声破天荒地问起吴桥一:“你想考什么大学?”
那时他们正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北方洋洋洒洒的雪把窗外镀得洁白,吴桥一说:“我打算向剑桥递申请。”
佟语声立刻抽了一口气,便觉得自己那一点点小小的梦,在“剑桥”两个字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但吴桥一却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在离家近一些的地方读大学,因为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但我以后的时间会用来陪你,所以能不能给我几年时间陪陪家人……?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陪陪家人这样的话,从吴桥一口中说出来多少会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佟语声想了想,却笑起来:“我和你想到一起了。”
“我想考渝大,想多和家里人待在一起。”佟语声说,“我想试试放学回家就能吃到热菜热饭的感觉,晚上还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散步,放假能帮奶奶摆摊子,周末还可以在家里睡懒觉。”
这是他中学时代缺席的人生,他想努力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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