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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只能强撑着咬牙出力。这会儿还没有被彻底废了修为,体能精力都较常人更充裕。

仅仅是不许使用真元内力,他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便与痛苦。

这使他陡然间就有了一种阔别已久的、脚踏实地的滋味。

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每日坐在窄巷中,看着街坊来来往往蹒跚乞食求生的日子。

那时候他的体力有限,时常会饥饿困倦,冬日畏寒,夏日畏炎。不敢生病,生病就会死去。不敢惹事,遭人暗巷拍砖,横死白昼也无人问津……

想一想,距离他身在泥尘、遭人践踏的日子,也不过才过去了数年之久。

何况,横死之人,多半肢体断折,肠穿肚烂,收殓起来极其艰辛。

这种目睹惨状的痛苦并不会随着收殓尸身的增多逐渐麻木,反而是经历得越多,痛苦越深。

体能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使大郎深受刺激。

他压抑着积攒起来的疲惫,将断开的肢体拼回原位,将不成人形的肉块重新打理成人形,看着一张张或清晰完整或零碎破烂的人脸,慢慢地,他意识到大师父为什么震怒,为什么非要教训他。

——这些被砍得七零八落、摔得乱七八糟的肉块,原本也是一个个能说会笑的人啊!

临死之前,他们会不会恐惧伤心,会不会对亲友爱人心怀眷顾?

他们……原本也不必死的。

韩珲打着深埋绝疫的旗号,不许死者亲友前来围观,将所有死者都掘坑深埋。

大郎负责战死的士卒和无辜枉死的百姓,黑甲骑士则在旁侧挖坑埋葬被全歼的叛贼。

外围由精兵把守,死者家属都被拦在远处,没有人在大郎身边号哭悲泣,光是漆黑夜色中一具具沉寂无声的尸体,就让大郎感觉到沉入骨髓深处的悲戚。

这么多人,这么多尸体。

如果只是坐在文庙中,喝着茶,与韩珲打个嘴炮,不亲眼来坟场看上一眼,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重罪?

大郎站在坟场之中,看着密密麻麻铺开的尸体,陷入沉默。

这时候正是暮春初夏,天气渐渐地热了,尸身很容易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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