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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大步流星走向灶台,正要伸手去端,却被少女打了一下手背,力度很轻很轻。

“你这样端粉,非得烫手到碗砸了不可。”

少女抓起一旁的白色厚土布,递给朱厚照:“喏,用这个垫着再端粉。”

朱厚照抬眸,瞧清了少女的脸,愣了一刹那,方才接过白色厚土布,闷头端粉。低头的时候,他的耳尖微微有些红。

一海碗羊杂粉,羊肉、羊肚、羊肝都切得薄薄的,鲜味全浸入汤里,香气袭人。吃一口粉,喝一口羊汤,那滋味,美得很。

这般美味的羊杂粉在前,朱厚照方才的一点少年绮思全然没有了,一心一意吃羊杂粉。

正喝汤呢,眼前的阳光被挡住,桌上摆了一小碗羊汤,忙活完的少女坐下,手托腮望着他,感叹道:“你是外乡人罢?吃东西的样子——”

她歪一歪头,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似乎在思索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想到了,她的眉眼立刻变作新月一般弯弯的:“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朱厚照眨巴眨巴眼睛,这是除了娘亲之外,第一次有人说他可爱。

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不错,有眼光。”

少女被他这反应逗得笑出了声。

“喏,这羊肉汤送给你吃。”

黄狗在桌子底下绕来绕去,发出嘤嘤的声音。

“知道了,小黄。”

和狗狗说话,少女的声音特别温柔,她挑了一块碎羊骨头,丢给黄狗。

在宣府的这些日子,只要朱厚照有空,清晨必定会到这家小饭铺吃一碗羊杂粉。

一来二去,他和少女渐渐熟悉了。

少女姓刘,叫凤姐。因为她那瘸了一条腿的爹爹叫刘良,也有人按照当地风俗,叫她“刘良女”。家里还有一个在外头鬼混,很久不曾归家的哥哥。至于刘凤姐的娘亲,在生下刘凤姐的时候,就去世了。

家里无人撑腰,她生来又是个美人坯子,开门做生意,总有些恶心人说些恶心话,因此刘凤姐便养成了一副泼辣的性子,哪个鸟人胆敢讨她便宜,刘凤姐就敢抄起菜刀回应。

说起这些往事,刘凤姐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生来就遇着这些破事,有什么办法?朝前看便是。”

刘凤姐扭头看朱厚照:“你呢?你爹娘都还好罢?”

朱厚照道:“都好,我爹是一个秀才,我娘性子和气,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对了,我的生辰是弘治四年九月……”

不等他朱厚照完,刘凤姐端起碗就走,恼火道:“谁要知道你生辰八字啊!”

看着她的背影,朱厚照大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长长久久在宣府住下来,可夜里锦衣卫暗中送来的奏本一到,他便从这幻想中清醒。

他留在宣府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爹爹来信催他回去。

放下信笺,朱厚照望着煤油灯发呆。

回去是要回去的,可是……他想带一个人回去。

对灯独坐,朱厚照越想越烦心,索性起身推开窗,让夜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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