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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qiáng抱着棉被,脸埋向chuáng里,不让人瞧见。
这人其实一宿没睡着,低声咕哝着,唠叨着,情绪混乱,翻来覆去。邵钧也裹了一chuáng被子,歪靠在chuáng头,迷迷瞪瞪的,又不敢离开,听罗老二瞎嘟囔,说了好多话。
罗qiáng偶尔后背跳一下,脊骨抖动,粗声喘着气,咳嗽,看起来非常痛苦。
邵钧给这人胡噜一把,手掌抚摩着后背,低声安慰几句。
罗qiáng抓住邵钧的手,手腕青筋纠结,手心儿里全是冷汗,攥得邵钧手都疼了,手背上掐出血印子。
邵钧其实哪会安慰人?他安慰过人吗?平时跟犯人们勾肩搭背插科打诨闲扯臭贫的他有,可是他也没见过真章。小时候在一个大院里,小钧钧是那个最能哭、最能闹的娃,一家五六个大人捧在手心儿里chuī着、哄着,邵钧哄过别人?邵钧给谁gān过保姆这活儿?
他这一晚上就没消停,在罗qiáng身边上窜下跳得,chuīchuī气儿,捋捋毛,觉着这人怎么突然就抽抽回去了,几十岁的人,跟个小孩似的,遇上事儿还得让你三爷爷抱着哄着!
邵钧几乎是从身后半搂半抱着罗qiáng,因为对方死拽着他,撒不开手。
这人浑身冷汗把囚服都浸透了,洇到邵钧胸口上,湿湿凉凉的。眼瞅着罗qiáng这么难受,这么痛苦,邵钧也跟着忽然就难受了
他凑过头去,听见罗qiáng说:我们家老头子,早就不认我了。
他信老大,他疼小三儿,他不待见我
小时候,我爸没本事让我们哥仨过好日子,我没怪他。可是等我有能力让他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他不认我
老头子是让我给气死了,是因为我,是我
小三儿咋样了,要是你个馒头能在小三儿身边罩着,就好了
一九七六年的夏天,注定了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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