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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里的那张脸早已憔悴的不辨人形,他眼窝如今深深凹陷,眼睛又是不被汉人所喜的碧蓝色,颌骨下生出一圈青色的胡茬,而那早在出生之时就被生母毁掉的半张脸,看起来更像厉鬼妖魔一般。

这样的自己,又哪里配得上天端呢?

他为喜欢的人辩护,他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这理所应当。

想来也是可笑,当时自己天真地和姚镜流争风吃醋的那会子,季天端势必早已经是为难至极了吧。

真可笑,白藏之心想,他这一生从出生便不被祝福,生母也因他而自觉屈辱,跳井自尽。这样不干不净的存在,却异想天开,萌生出相与允卿门少门主厮守终生的心思来……

这不是世间最大的玩笑么?

“喝吧,这酒……”

姚镜流还未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酒杯被打碎在地,昏黄的酒液溅了出来!姚镜流一惊,竟没想到白藏之还有这样的能耐。

“滚。”白藏之冷笑:“带着你的吃的和你的酒,滚。”

“呵。”姚镜流冷笑一声,掏出绢帕擦了擦袖间溅落的酒液,理了理额前长发冷笑道:“话还未说完呢,着急什么呢白大将军?”

“这酒是他当年加冠在允卿门时酿的,这些吃食也是他亲手做的。”

话音刚落,白藏之的表情瞬间凝滞。

姚镜流站起身,转身想要离去,却发现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铁链摩擦声。

姚镜流回过头去,瞳孔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见匍匐在地上的白藏之,颤颤巍巍伸出手,一点一点将那些破掉的瓷片捡回来拢在一起……他身形早已不稳,瓷片在他手心划下一道道血痕,可他毫不在乎,白藏之就那样,低着头,一点一点拢那些打碎的瓷片。

“呵。”姚镜流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白藏之,你可真卑微,我就算是死,也断不会做到这样。”

他眼中的神情本该是居高临下与洋洋得意的,可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情绪并不是这些。

白藏之没有看见,那青年眼中,全是不甘、嫉妒与艳羡。

便是这般情景,又过了三日,三日之后判决终于下了,只是不是死刑,而是流放。

因失手杀人,白藏之被判逐出广陵,终身不得再回广陵城,本月十五便要流放北州。

那孙公子家对这个判决十分不满,数次上奏然而却也没有翻案,此事便这般没了下文。

可白藏之的心中并没有任何波澜,如今于他而言,是生是死都没有太大差别,死了反倒是解脱。

终于,捱到了押运那日。

十五这天,广陵城街上早早站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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