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剂量非常大。胎儿,胎儿——” “胎儿如何?” 太医咬咬牙,道:“多半是保不住了。” 炎靖跌坐在地,满天血红扑面而来。红花红花,长在宫中,岂有不知的道理。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堕去胎儿,何况是大剂量!刹时只觉得万事俱休满目成灰。耳边听着林层秋压抑不住的苦痛呻吟,慢慢撑起身子来,却又猛听得太医惊呼:“血!出血了!”掉头去看,果见那雪白的衣袍上渗出点点血红来,随着他每一下的辗转而扩散开来。 边上几个太医赶上来压住林层秋的身子,不叫他剧烈的挣扎伤了自己。 “请陛下暂且退避,免得冲撞了——” “冲撞什么?”炎靖的声音冷如寒冰:“朕要守在这里守着层秋,谁敢叫朕出去,朕诛他九族!” 再无一人敢说话,林层秋渐渐低弱下去的呻吟成了殿中唯一的声音。 炎靖的手依旧紧紧握住林层秋的手,手里的汗水冰凉,几乎要握不住。林层秋的呻吟突地凄厉了,几要脱出太医的压制,抱住肚子翻滚。 炎靖心痛欲裂:“来人啊!把寝宫的宫女太监全拉下去,杖死!” 寝殿外顿时一片哭泣求饶之声,炎靖充耳不闻,只怜惜地握紧林层秋的手,恨不能以身相代。 林层秋艰难睁开眼来,伸手拉住炎靖的衣袖,唇齿开合,却是弱不成声。 炎靖俯身去听,方听清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要——牵——连——那——药——是——臣——下——的——” 心,刹时寒透。不敢置信地盯着塌上容颜如雪的男子,恨意压过爱席卷而来。 难怪他要折身下拜,口称万死!堕去胎儿杀害龙种确实罪当万死! 原来,原来,他早有了安排,枉自己空空欢喜一场,为两人谋划将来时,他却饮下红花杀死自己那么那么期盼的孩子! 自己爱得那样深,他却断得这样绝!林——层——秋——死死盯着塌上陷入昏迷的男子,炎靖捏紧了拳。 林层秋!你的罪!不——可——饶——恕—— 松开手,站到一旁,冷冷道:“保住胎儿,否则朕诛杀满门!” 太医跪地:“求皇上开恩,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啊——” 炎靖冷冷拂袖:“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保住胎儿,否则你们下去陪葬。”说罢俯身贴在林层秋的耳边道:“层秋,朕舍不得杀你,但朕绝不叫我们的孩子寂寞孤苦。他如果不能活着来到这个世上,朕就打发天下的人下去陪他,从你身边的人开始,这些太医宫女太监,还有你的兄长。” 林层秋睁开眼来,入目就是炎靖平静的脸,汗水迷了他的眼,但他依旧可以看清炎靖眼眸深处的血腥与杀戮,昭示他的话并不仅仅是威胁。十八登榜结识了眼前的帝王,近十年了,从来不知道他雄才大略宽厚仁贤的表象下隐藏着这样残暴凶戾的一面,他,藏得太好太好了——腹痛如绞,感到身上一点点地冷了下去,只要闭上眼,一切都可以放弃。饮下红花,就不惜一死,死去,纵使他掀了天地,自己也再不能知道—— 只要闭上眼,一切就过去了—— 可是,不能啊,不能叫无辜的人受了自己的牵连,不能叫兄长为自己丧命,不能叫百姓因自己而陷入水深火热里,不能——让自己一手教养的帝王走上毁灭的路—— 死死支撑着自己的意志,望着身前的男子,微微笑了:靖儿—— 炎靖一震,他似乎听到了很久很久不曾听到的两个字,久得如他儿时的梦。记得初相逢,自己十二,跟在父皇身后,去了琼林宴。满目俊彦,满目志满踌躇,他却只看到了那个人,一身素白,全无饰物,立在梨花树下,笑如飞花。那种美,沉静幽雅,如一道轻光点亮了他沉郁的心,从此追随从此沉醉。 向父皇讨了那人来做太傅,舍去残暴戾气,伪装仁和宽厚,只不过为了他一朵浅笑如花。林层秋,绝顶的才华,温雅的性情,这样的人,合该被仰望被珍惜。 那时候,那人总温和地唤他一声:靖儿—— 他知道,那人是怜他幼失母慈,长于深宫,寂寞可怜。那人不过长他六岁,却如师如父,如兄如母。在那一声声靖儿里,知道这一生,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如此迷恋深爱了。 后来,登基为帝,再也不闻那一声靖儿。后来,强要了他强留了他,以为这一生,是再不能听到那一声温柔宠溺的靖儿了。 方才,那一声靖儿,那么温柔那么暖,是真还是幻? 炎靖望着塌上男子,已然昏迷过去的容颜上,惨淡的唇角噙着一丝微笑,素如梨花。 第三章 在太医院全力施为下,林层秋腹中胎儿终是暂时保了下来,但是林层秋却陷入沉睡中,偶尔醒来,也是神情忡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听不上三言两语,就又昏沉睡去。 炎靖的怒火是照着一日三餐地发作,若非念着太医院的人留着还有点用处,怕是早拖出去通通斩了。 林层秋数日方得一醒,不拘时辰。为着不错过,炎靖除了早朝,将所有政务全部放到寝殿来处理,这日,正听户部侍郎回禀孝江赈灾的事,宫人来报,林相醒了。炎靖一言不发,丢下朝臣,飞奔到林层秋床前。 秋香色的纱帐层层挽起,锦绣枕上,人如清雪。炎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握住林层秋冰冷的手,强笑道:“层秋,你觉得好点么?” 林层秋目光虚散,望向炎靖却似乎又看他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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