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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婉点头应“是。”

趁着给邓瑛配药的空挡,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冬春之交,调理小儿肺热的饮食之法。

待取药出来时,日已在西山。

杨婉抱着药往内东厂走,却忽然看见一个身着玄袍的人迎面向她走来。

杨婉一眼认出那人是张洛。

她没有试图避开他,沉默地停下脚步,等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谢谢你没有对我弟弟动刑。”

她说完屈膝行了一个礼。

直起身迎向张洛的目光,“清波馆一案,大人不曾迁怒任何人,我很感怀,如今我就在这里,你要对我如何,我都不会说什么。”

张洛的面色有些发白,下颚的胡茬泛着淡淡的青色,人站得笔直,面上也像箍着一层面目一样,僵硬得很。他才从诏狱里出来,临出刑室前,他的父亲跪在刑架前亲口向他告饶,他什么也没说,只命人把他身上那件打烂了的囚服换下来。

清波馆的案子快要审结了,他终于回想起杨婉在文华殿前对他说的那一句:“我只愿大人,触及真相时,还能像当初对待我那样,对待有罪之人。”

“那人是我父亲,你利用我来对付他,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杨婉摇了摇头,“就是赌而已,赌你心里那本《大明律》。”

一个女人,算到人心并不稀奇,难的是将制度和人心算到一起。

张洛如鹰隼盯食一般地看着杨婉,“《大明律》何曾准奴婢干政?杨婉,你是自寻死路。”

杨婉抬起头,“我明白,但我没有别的路。我不谋害任何无辜之人,我只为受冤之人伸冤,《大明律》的确不允许女人来做这件事,但我想问,如果我不做,谁来做?”

她说着朝张洛走近两步,“桐嘉书院八十余人被你虐杀,张展春惨死,郑秉笔被杖毙,我姐姐被囚,哥哥差点死在寒江上,皇长子终日惶恐于承乾宫,既要尊君父,又要明大政。我不说我作为一个女人应该怎么样,作为一个没有失去心智的人,我救不了他们,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张洛一把锢住杨婉的手腕,杨婉怀中的药瞬间摔散在地。“你这般狂妄,置我大明官政于何地!”

“那你做啊。”

杨婉目光一软,“张副使,你救救有冤之人……如果你能救他们,我甘愿被处置,如果你救不了他们,那就求你放过我。”

她说完,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腕从张洛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挽起袖子去地上的草药。草药太碎了,又被张洛踩碾过,怎么捡都捡不完。她所幸跪伏下来,放下袖子去拢。

张洛低头看着杨婉的手。

杨婉在他眼中,一直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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