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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这十余日以来,十一娘也无动于衷,可是这日,她不得不主动示好了,于是请来迟儿共用晚膳,又遣了江怀,前往知会贺烨一声。
皇帝陛下虽然果然来了蓬莱殿,但神情颇为严肃,好在有迟儿承欢膝下,居中调解气氛,贺烨渐渐才有了笑容,晚膳后并没再往紫宸殿去,待迟儿请辞,贺烨颇有闲情地提议红炉煨酒,打算与皇后把盏交心。
这酒很快便喝不下去了。
伊伊竟为沈务汖求情,伊伊难道不知,我为何要将他处死?!
圣上处断有失公允,纵然是想杀一儆百,只怕也难掩悠悠众口,且靠杀戳树威,只能令朝臣畏死而缄口,不敢犯颜直谏,岂不有违圣上治盛之志?
何为有失公允?沈务汖刺探宫闱,便该当死罪!
圣上心知肚明,沈务汖并无刺探宫闱,而为太后之计,诱沈氏泄露宫闱,引沈务汖具本上谏罢了,沈务汖虽图私益,触律犯上,然罪不及死,故妾身请谏圣上,施以宽赦,以安朝堂人心。
十一娘虽见贺烨满面怒火,力握酒盏,但她心意已决,自然不会退却,竟然膝跪于地,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甘心的势态。
啪地一声脆响,那瓷盏竟被握为两断,贺烨将手一松,长足百余息僵坐不动,眉锋越见锐利,却终是晦涩轻嗤一声:十一娘,你到底还是不能信任我,你没有说实话,你为何阻止处死沈务汖,你为何如此在意所谓正统系,为何忧虑他们听信冯继峥毁谤,你究竟在筹划什么事,为何对我隐瞒,你可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是你所求,我贺烨都会允从?你不用借助旁人力量,你想得到什么,难道连我亦无力满足?
他起身,想要拂袖而去,但就算心情已经如沉深渊,却终是不能如此无情,他想要伸手,扶起面前的女子,他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她如此卑微地跪在他的眼前,他们不应是这样的关系,他需要的不是她的敬畏,他需要的是她的并肩站立,需要的是她的爱慕。
但贺烨目睹如此固执的十一娘,如此沉默的十一娘,他的手伸出去,却难以抵达她的手臂。
到底还是又收回来了。
如你所愿,我饶沈务汖不死,沈氏也由你处治。
很久之后,十一娘才在柔洁的掺扶下站起,听禀陛下已回寝殿安置的话,柔洁分明甚感庆幸,因为虽说陛下看上去满面愠怒,却到底还是留宿在了蓬莱殿,柔洁认为就算有天大的矛盾,只要陛下没有拂袖而去,经此一晚,也会冰释雪消的罢?
十一娘却忽然觉得眼角泛酸,心头含涩。
她终究是瞒不住贺烨的,她的谋划与动机,到底被他觉察。
但她应该感到庆幸的,因为就算如此,贺烨并没有负诺,他答应她的事,至今为止,都做到了,他已经如此失望,但并没有反目,并没有因为她的辜负,便收回他的情意。
可她这时,为什么觉得如此难过呢?
心里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实在让十一娘大觉畏惧,因为她其实知道,她如此难过,并不是仅仅因为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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