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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迂纵然再好的脾气,也被德妃这话气得五窍生烟,心说难怪圣上对这位如此厌鄙,寻常听见德妃两字都要蹙几蹙眉头,当真是个不知进退狂妄无知之人,又庆幸德宗帝、崔皇后在天有灵,保佑得圣上能与皇后结缘,否则当初潜邸时,除秦氏之外,尽皆太后耳目,圣上逼于无奈只好立这位为后,后宫还不被这位折腾得污烟障气不得安宁。

他就此一声不吭,只默默在前指引,好在是见德妃到底没将他的劝诫当作耳旁风,在圣上面前尚知收敛,说话不再如生吞了硝火一般,虽那委委屈屈别别扭扭的姿态实在有些不忍直视,到底还算柔和,大约不至于惹得陛下勃然大怒,江迂也就暂时松了口气,当接受天子的示意,躬身退出了偏厅,站在老远,连宫婢上呈瓜果浆饮,都被他极有智慧的阻拦了。

看圣上那架势,可没想着款待德妃吃吃喝喝。

贺烨这时正听着德妃大诉委屈,什么不知皇后早已投效圣上,妾身当初认为太后耳目怎能母仪天下,方才斗胆冒犯那话,总算明白秦氏竟当真后知后觉到如此地步,他并不好奇秦氏大彻大悟的经过,当然更不会再多此一举加以掩示,面无表情听了一大篇道罪不像道罪,质问不像质问的废话,终于等到秦氏安静下来。

说完了?贺烨端端正正垂足而坐,仍是面无表情,目光越过秦氏的发顶,看向偏厅之外至始至终,根本没打算赐坐,任由秦氏仍旧跪在座下。

德妃眼看天子无动于衷,似乎立即便要拂袖而去,她心里又是悲愤又是焦急,她已经直言自己洞谙了真相,再也不会被蒙骗鼓中,天子非但没有半句安慰,甚至也不见心虚,说完了是什么态度?她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从燕国公府回宫,一段路程加上坐候后堂这一个时辰,德妃其实也打好了腹稿,奈何天子根本不打算配合她的腹稿,她总不能自说自话,她只好推翻了准备好的说辞,自以为已经足够斟词酌句:妾身从前不服皇后为后宫之主,乃因误解皇后对陛下并无真情,如今大彻大悟,心中虽说再无不平,可想到陛下竟一直向妾身隐瞒,岂非对妾身毫无信任?妾身实感惶惑,今日跪请面圣,正是为了坦诚一片真心,妾身对陛下之情,天地可鉴,还望陛下体谅。

贺烨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座下的德妃,他其实并不耐烦和这女人纠缠情情爱爱这套说法,但也想着不如干脆利落了断,免得德妃仍怀妄想。

天地可鉴?德妃以为你那套伎俩,真能瞒天过海?这些年来,你做过多少罪恶你心中清楚,朕也懒得再一一复述,你对皇后心怀妒恨,甚至对皇长子只怕也隐藏祸心,你听好,这是朕最后一次警告你,无论心里服与不服,只要胆敢再使阴谋诡计,朕决不宽饶。

天子一直不曾恩许免礼,德妃原本只能低垂面目跽跪禀话,但贺烨这冷嗖嗖的锥心之言再次摧毁了她的理智,她忽地抬头,虽忍住了怨毒之色,但忍不住大失所望泪如决堤,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看清这个男人的面貌,与他直接对话了,十年,整整十年!她事他为夫君,以为他是她的良人,她甘愿与他生死与共,立志与他齐心协力,所以她才能忍受整整十年的冷落疏远,但她换来的,奉献一切换来的,竟然是决不宽饶,竟然是忘恩负义的责斥,是丈夫毫不掩饰的厌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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