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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阿禄,这日傍晚趁着空闲,将所见所闻知会十一娘:贺舍人提醒太后汝阳王必有后着,为防事态恶化,当依法处治何郎中终结此案,太后尚在迟疑,并未采纳贺舍人谏言,下昼时太后诏见毛相国,除高侍监外,不许宫人在侧,故而某并不知晓太后对毛相有何授意。
就在次日,大理寺卿石震觐见,这位虽说是从三品高职,然而专职刑狱司法官员一贯并不如何受重,石震还是首次获诏篷莱殿。
大理寺一直便被毛维掌控,就算当年贺衍重用薛谦、冯国璋时,曾经一度将大理寺卿另授予人,毛维却一直没有真正丧失对这一机构的控制,自从太后临朝,大理寺卿便被毛维党羽垄断,这个石震一度为毛维属官,也算是从低阶官员飞快擢升。
十一娘从前并未见过石震,这日有了擦肩而过的机会,便仔细打量了几眼。
石震散官任朝议大夫,正五品,故而未服紫而服绯,身量魁梧,长臂腆腹,乍一看威风凛凛,可惜生着一双滴溜乱转的三角眼,尽露鬼祟奸滑。
也不知他与太后说道了些什么话,一刻即出,把袍子一撩疾步如飞,十一娘在远远的长廊底下,都能看见那双三角眼里的厉厉寒芒。
她的心就往下沉去。
徐修能都能料中事态,对太后更加了解几分的十一娘自然也有所预料,那几个因为家人被污杀,悲愤难捺又心存忧惧,以至于背井离乡希望求庇急公会改变命运的百姓,到底还是难逃冤死囚狱的凄惨结局。
而更加可悲的是,临死之前,甚至不知自己是被人利用,白白沦为这些所谓贵胄争权夺势的牺牲品。
清风卷落春叶上的积水,冷润了发鬓。
十一娘久久站在长廊底下,黑漆漆的眼底,有远处飞檐华宇苍硬的轮廊。
这一刻她在想,也许贺周之治真该走向衰亡了,已经腐朽的世道到处都是狰狞的人心,仍存良知者不得不挣扎求生,如她一般眼睁睁看着将有无辜枉死,却无能为力。
她僵硬着脊梁站在这华丽巍峨的宫廷,前所未有的怀疑从心里油然而生。
大父,您从前为贺周社稷殚精竭虑,是否真有意义?而我现下所作所为,是否真有意义?渥丹没有经历过武宗盛世,诸多政通人和、民安物阜只见史书记载,眼下我亲眼目睹则是,奸侫当道、民不聊生,大父,渥丹越来越怀疑,只死一个韦海池,天下是否就能恢复清平?大父,渥丹很没用吧,到了如今,连几个无辜百姓性命都无力挽救。
这一晚,注定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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