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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湛微蹙了眉,心下不由一叹,到底不比先帝德宗时,南阳郡王手掌实务,德宗又喜姑母才华,偶尔姑母也会向先帝荐举良才,对政务也好宫务也罢知之较多,又问道:姑母何故被差遣去洛阳?

是圣上,欲为太后择福地。白鱼低声说道:太后也不知听谁进言,得知邙山凌虚道长诸多神通,而真人又因机缘巧合,与凌虚子有些交往

这时所称福地,实际上便是修建陵墓之处,历代天子登基,择福地建陵即为首重,可是这回却是为太后择陵贺湛满腹狐疑:怕是不合礼制吧,嫔妃历来随葬帝陵,太后岂需令择福地?

为这事,朝中已经争论一时了,圣上心意已决。白鱼又说:毕竟太后并非先帝正后,按礼,只能入葬妃陵,圣上许是不愿让太后受屈,眼下政事堂诸相,大多支持圣见,因为此件争议,前不久圣上才下诏贬了几名谏诤官员,现下再不敢有异声。

贺湛沉吟不语,白鱼似乎才回过神来:郎君远道归来,还请入内安歇休整,余事待改日再议才是。

可贺湛四顾一番,见这观中清寂,再想到早先归家遭遇那番冷遇,只觉苦闷暗涌,便笑道:姑母不在观中,我却耐不住这清冷,罢了,还是去平康坊。

郎君。白鱼唤了一声,却并非阻止贺湛前往那风流香艳之处,而是微笑道:郎君若是要往平康坊,在下倒有一推荐之处,郎君可曾听过北里叩玉家?

若论长安城中诸多市坊,无论名气抑或最令人津津乐道,自然首推名姝群集的平康坊,此处与崇仁坊夹道南北,又毗邻东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确为要闹坊曲,大周又不拘官员召妓,至于那些士子,更是将聚饮北里与红粉调笑视为风流雅事,反而那些远离美色的正人君子,诽斥纵情声色、留连勾栏,倒极大可能落得满身白眼一句田舍汉的嘲笑。

而除去高官显贵各大纨绔与倜傥士子一类,平康坊里更不乏游侠云集,周人多豪豁,酒饮过量,便是往常好友也有口角磨擦之时,至于那些侠少,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闹出流血事件更有发生,故而做为席纠之妓者,相比歌舞乐艺,更加重要则是口齿才辩长袖善舞,方能使与宴者皆欢而不生龌龊,故而但凡能为席纠之乐妓,大多都具察颜观色、巧口慧心。

比如近时名声赫赫之杨叩玉,虽相貌平平,然出口成诗,又因性格豪放才辩出众,谈谑之间妙语连珠,善于快刀乱麻处理尴尬情境,大受文士显贵追捧,于是叩玉家就成为平康坊内门庭若市之地,倘若不是位于曲巷幽僻处,只怕门前非得挤个车水马龙。

普通人想要至叩玉家饮宴,即便并非叩玉娘子亲任席纠,也得要提前半月预约。

因而当贺湛踱着闲步到这院落门外时,当然不见水泄不通的喧吵,驻足数息,便闻墙内隐约传出丝竹之音,偶尔谈笑吟唱,也没扰乱这番雅静。

叩开有如普通人家之小扉,迎出侍者虽觉来者陌生,又问得并无预约,却十分识趣没有拒之门外,躬身将客人迎入,带去外院一侧花厅,奉上桃浆,才去请来假母。

一听有不速之客,假母原本准备好婉拒之辞,可见了坐在席上只有一位郎君,穿着锦衣月袍,腰上云纹脂玉一见就不是凡品,再观相貌,假母险些没忍住赞叹出声,又察风度,也是神朗不俗,真真一品人才,假母拒客之话就说不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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