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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捡回去之后,燕攸宁夜里做梦都会梦到有仇家来追杀,而她只是一个养在马场的无用的弃女,如果有仇敌追杀上门,一定能将她活剥了皮。所以霍西洲不能显眼,她就用奴隶的身份将他藏起来,将他打扮得灰土头脸的,这样他亲娘站到他面前来恐怕都识不得了。大约是后来觉得这个老实哑巴的马奴好用吧,总之就让他这么干下去了。天长日久的,她其实都忘了还有当初捡他回去的那件事。
李图南却良久没有说话。
燕攸宁随之沉默,见他有难言之隐,她善解人意地不再逼迫,微笑:“也对,我就是讨厌的纸醉金迷溜须拍马口蜜腹剑的长安人士之一,你们有所戒备是理所当然的。”
“王妃我……”
燕攸宁摇头:“以后大家熟了,说不定你就能告诉我了。”
李图南松了口气:“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前往留侯府。至于王爷身世,小的只怕道不详尽,还是王爷亲自对您说比较妥当。”
燕攸宁的嘴唇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嗯。你快去吧。”
李图南告退,来不及更衣,便驾马匆匆出了停雁山庄。
燕攸宁静了下来,开始认真回忆自己做鬼的那段逍遥日子。
长云百姓管鬼作“阿飘”。有好几次,因为燕攸宁飘进人家的时候不小心惊了烛火,或是偶然地掷下一道虚影,把人吓一跳,他们就会惊恐万分奔走相告,道屋里有“阿飘”。不过后来燕攸宁查到一个奇怪的事情,只有南方人才会如此称呼鬼魂。若是一户人家是从南方迁徙而来倒也不足怪,但长云却几乎户户如此。除此以外,还有不少的地方也有迹可循,总结长云人说话的腔调,燕攸宁深信,这伙人祖上从前一定世代生活在南边。包括霍西洲。
留侯府,李图南抵达之时,正见贺退思于庭下花园设宴,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间有丝竹雅乐,靡靡不绝于耳,当李图南这个不速之客闯入,琵琶骤停,犹如裂帛之音。
霍西洲皱眉,看了一眼李图南,不言语。
前日婚宴上,贺退思对李图南印象深刻,笑道:“李将军,既然来了寒舍,如蒙不弃也坐下饮一杯水酒?”
李图南心道,这留侯世子最喜欢结交朋友,素有“长安小孟尝”之称,看他行事作风就知道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姓林的对王爷有加害的心思,这冤家之结可没办法解,虽不好得罪于留侯世子,但他还是持剑禀道:“王妃说,山庄内有重要的事亟待王爷处置,她眼睛有障,怕是不便。”
霍西洲起身,“知道了。”
他应声朝李图南走去,像是要告辞。
林侯搁下杯盏,吟吟而笑道:“后宅之事,有妇人操持足矣,长渊王何须亲自过问?如此大庭广众,怕为有心人听见。”
今日这两人话虽说得体面,但贺退思还是额头沁出了微微薄汗。他本想做这个中间人,为他俩牵线,把话说开。都是大周的名将良臣,所为是一般家国安定,林侯自不必说,有君子重诺、前代名士之风,而霍西洲,亦是说一不二、豪爽疏阔男儿。见这二人生龃龉,贺退思想这两人约莫都能卖自己两分薄面,不妨就在留侯府解释清楚误会也好。谁知道,这二人今日表面上推杯换盏,实则句句夹枪带棒,贺退思处于其中实在作茧自缚,难受至极,中途更衣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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