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蛋”(1 / 2)
肆意侵占视野的紫色在这处狭小的拐角戛然而止,像是粉刷时不经意的遗漏,明明只占据一点点,却越留意越觉得刺眼。
秦杏和马克·凯勒小心绕过地上横七竖八、辨不太出原貌的建筑残骸,慢慢走向拐角。奇异的是,随着他们接近那处唯一的空白,耳边击打铜锣般的声响开始明显减弱。
『风声变小了?』
马克·凯勒朝秦杏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也有可能是幻觉。』
走到拐角处,紫色与纯白的对比分外明显,那种潜伏着什么的危机感也愈发强烈。
『希望他们的防护措施和他们承诺的一样可靠。』
秦杏半是调侃道,马克·凯勒黑沉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最差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走吧。』
两人不再犹豫,迈步进了那处诡异的拐角。
一切的喧嚣随着他们真正站在那片纯白里被抹得一干二净。这种反差衬得刚才可怖的风声犹如一种崩溃前的错觉。
秦杏和马克·凯勒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后背贴着后背,慢慢地行进。
拐角外的废墟仅仅是以紫色为主色调,它尚存在着其他的色彩。但拐角内,只有空荡荡的白色,而这里的建筑物却保持得异乎寻常的完整。
秦杏的视线掠过那面高大的墙,其上空无他物,没有任何影像、图画或者文字,像一截失去一切的白骨。
马克·凯勒防护装备上象征时间的数字不断跳动着,秦杏刻意不去看它。他们在纳恰列星上停留了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感到有什么不适,却注意到马克·凯勒微微皱起了眉。
『你不舒服吗?』
秦杏问他。
『进来之后开始头痛。』
他的脸色似乎也苍白了一些,但行动没受影响。
秦杏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冷冻人血统,她没料到它有一天还能发挥出积极作用,心下一哂,不再多想。
拐角既窄且浅,他们大约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几十步,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厚实高大的墙,将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她看了看身旁的马克·凯勒,不过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已经明显变得苍白。
『我去看看。』
秦杏主动接过侦查的任务,她纵身一跃,站在一堵矮些的墙上,远远望去,目之所及又回归到一片紫色。
她转头望向马克·凯勒,却见他脚下虚浮,不得已倚靠起旁侧的一个看不出原貌的笨重装饰物。
『我们回去吧!』
她不点破他的状况,心里明白十有八九是因为这处拐角暗藏的古怪,当下毫不犹豫地跳下来,主动去扶马克·凯勒。
他面无血色,有些虚弱地看着她,虽没有拒绝她的帮助,却在讯息中道:
『如果出去之后我恢复不了,你不要再管我。』
秦杏点了点头,并不客气。
那次莫名其妙的高热之后,秦杏的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尽管持续艰苦的训练的确会提升能力,但秦杏自己能够感觉到,假如没有那次高热,她现在搀扶马克·凯勒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你可以再靠着我一些,我搀得动你。』
这句话刚一说完,她还没有得到马克·凯勒的回应,敏锐的感知迅速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急急望向自己方才站立的矮墙——
一只黑鸟。
鸟喙如血,利爪如匕。
它盯着她,小巧的头颅灵巧地转了转,尖细的声音炸在寂静之中。
“杏子杏子。”
被搀扶着的马克·凯勒立即用力拉了她一下。
『秦杏!』
黑鸟只盯着秦杏,它的眼睛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渊,全无生气,有一种怪异的、难以描述的不和谐感。
“杏子杏子!”
它又叫了她一声。
马克·凯勒用所剩无几的气力攥住秦杏的手腕。
『快走!秦杏!别在这!』
她盯着那只鸟。
它扑棱着翅膀,羽毛泛着金属般的色泽,如果噩梦、噩耗一类的抽象事物拥有颜色,那势必是这鸟身上的黑色。
『秦杏!秦杏!』
在那面挡住紫色的高墙前,立着一座汲水坛。它已不再涌出清澈的水流,但顶端用来蓄水的钵里还残留着浅浅的一层水。
黑鸟落在汲水坛的圆钵之中,残水打湿了它蓬松的羽毛。
它仿若未觉,空洞的眼依旧执着地望向秦杏。
“杏子!”
她听见的不只是那一声呼唤。
她听见逝去的时间极速回涌,宛如一条逆流而上的河。
十数年间见过的人脸在河水的波纹里夸张地扭曲、变形,喜、怒、哀、乐仿佛倾倒的颜料,融成狼狈的一滩。
她听见多年以前院子里的风铃轻轻响了一声,才洗过澡的妈妈撩起长长的珠帘喊在廊下纳凉的她。
妈妈的眼睛含笑,满院开得正盛的百合扑鼻地香。
她探出手去摸妈妈的脸庞,水珠从妈妈又黑又亮的头发上滚落,濡湿了她的手……
“杏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