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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惟微微弯下腰,握住他的手。
“逃到海外,仍是漫无止境的杀戮。我与澧儿哪都不会去,澧儿性子像我,做不了皇帝的。因为我们父子,已经死了太多太多人了。”
肖宗镜听懂他的意思,手掌微微颤抖。
“陛下,臣等……”
“大哥。”
这一声呼唤彻底打破了肖宗镜的冷静,一时间体内血气翻涌,眼底滚热,为免殿前失仪,他再次深深埋下头去。
谢惟看着被自己握住的肖宗镜的手,这双手就如同他登基以来的这段岁月,干裂粗糙,沾满了血污。
谢惟:“早知后面这二十年是如此度过,当初我就该勇敢一些。是我胆小如鼠,违背了天意,才将你,还有全天下这么多人,一同拖入无底的深渊。”
肖宗镜低着头,高大的身躯不住颤抖,短短半年内,他衰相频显,华发丛生,君臣兄弟,家国天下,将他一生折磨得苦不堪言。
谢惟:“大哥,小弟这辈子能自己决定的事不多,请你允了我这一次吧。”
肖宗镜深知,这一下头点下去,意味着什么,脖颈仿佛千斤之重。
谢惟将他拉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大哥,你快些离开,你别看外面那些人老老实实跪着,他们各个都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你不要犯傻,凭你的本事,一定逃得出去。大哥,你我兄弟今生缘尽,我……”说到这,他再也忍不住,一阵哽咽。肖宗镜手掌一翻,将他握住。他调整得极快稳住气息,抬起头,目光也是一如往日温和。他靠近谢惟,低声道:“我哪都不会去,我是大黎的臣子,也只是大黎的臣子,贪生怕死苟活他朝,非是我之脾性。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家祖。”
他放开谢惟的手,退到他身前,温声道:“届时陛下若备白绫,请留臣一条,若是毒酒,也请留臣一杯。”
他深深叩拜。
“臣告退。”
他再次穿越园外众人,走在漫长宽阔的青石路上,随意一瞥,戴王山正靠在宫道旁的柱子上嗑瓜子,见他走过,懒洋洋地抱了一拳。
他也回了个礼。
出了宫殿,有士兵慌忙跑来,道:“大人!敌袭!敌袭!”
肖宗镜:“哪个门?”
士兵:“这……他们非是在攻城,他们队伍散开,在向城里射箭!但是……”
肖宗镜:“说。”
士兵:“那些箭都磨平了箭头,绑着别的东西。”
肖宗镜骑上马,一路奔往城门。
路过朱雀大街时,他见路边一名百姓出来,像是想要捡地上的箭,但看到他的身影,又连忙丢掉躲回屋内。
肖宗镜下马拾起,原来箭上绑着信,他拆开信,内容是刘公军告天京百姓书,信中承诺,城破之后,刘公军绝不滥杀无辜。
城墙外响起炮竹声,天边窜起明亮烟火。
信中最后所言:“……庭外爆竹辟旧世邪鬼,火树银花亮新朝明灯。刘公军恭祝天京百姓新年纳祥,福乐无疆。”
肖宗镜抬起头,漫天的箭矢伴随着炮竹与,像是天女洒下的彩带,簌簌零落。
街道旁偶尔有开启的门板,偷偷捡了箭拿回房内。
肖宗镜站在街道中央,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一扫之前的沉郁阴霾,通体明快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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