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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书堂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放假,汪直需要趁机去看望万贵妃和李唐,另外也要常对师父汇报一下学习进展。

怀恩对他的学习完全放任自由,一丁点都不操心,汪直去到司礼监直房,对他说起这段日子读了哪本书,学得效果怎么样,怀恩只是嗯嗯啊啊地听着点头,一点评价都没,搞得汪直都觉得说着无趣。

随后怀恩问起他读书可有什么趣事,汪直把课上睡着栽倒这事说了,惹得怀恩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汪直本以为以师父这么端严肃穆的一个人,听说他不敬师长竟然睡着,即使不来批评他,也该严肃告诫他以后不要再犯,哪儿想到师父完全当笑话听了,还笑成这样——他这么多年以来都没见师父笑成这样过!

怀恩眼泪都笑出来了,一手擦着眼泪,一手在汪直的小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好,真不愧是我徒弟。你师父当年刚上内书堂那会儿,也站着睡着过!”

汪直大感新奇:“真的?那师父您当时被罚了什么?”

怀恩板起脸,一本正经道:“为师比你聪明,那院里不是有两棵老松树吗?我是背靠着树睡的,没有叫人家发现。”

师徒二人默对一秒,然后相对放声大笑,一齐又都笑出了眼泪。

汪直这两年也已经有体会了,师父待他不再像从前那么严格,很多时候似乎乐得放任他的真性情,这一方面是对他的人品做派越来越信任,另一方面也说明,师父其实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死板,有些事面上不会做,不代表他真心认为不该做。

再多聊下去,汪直索性把自己对内书堂教学制度和教官素质的不满也说了,最后道:“师父您说,那些小孩子们字都认不得几个,如何能背得好书?咱们就不能叫他们改改规制,至少分两个班教书么?”

怀恩摇摇头:“此事牵涉到外廷,想改千难万难。你不晓得,当年内书堂成立,外廷反对呼声便很高,后来没给关了,已经不错了。”遥想起当年,他轻叹了口气,“内书堂也并非没有好教官的,当年教授我们的钱业师就很好,授书耐心,极少罚人。可惜因被王纶拖累,他前程尽毁。其余的,确实再难找见一个好的,一个个儿都辱没了业师这两个字。”

汪直道:“那为何不干脆找宦官教书呢?咱们宦官当中,学问好的也多得是,教那些书手到擒来。”

怀恩笑着反问他:“你倒说说,依你看,宦官当中学问好的那些,都是因为上内书堂时遇见教官教的好,才学好了学问的么?”

汪直怔住,无言以对,心里已然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你当我这些年为何没来急着送你上内书堂呢,”怀恩提起铜制小茶壶,亲手给他添了杯茶,“那地方你总得去上,不然将来叫外人说起来,你连内书堂都没读过,一下儿便将你看轻了。同样道理,内书堂就得由文官来教书,不然叫外人一看咱们宦官自己教宦官,又要一下儿便将咱们看轻了。说到底,做过文官的门生,不过是给外人看着好看罢了。”

看出汪直欲言又止,怀恩问:“你想起什么来了?”

汪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不瞒师父说,我原本还想跟您商量,既然您也觉得内书堂教官教得不好,能不能让我干脆不去了,回头我自己个儿把那些书都学透背熟,再有您指点着,也不比跟他们学的差。听您这一说我才明白,不管有用没用,我还是得去学,得把样子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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