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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连串的明知故问,惹得圣人面色更是黑沉如锅底。

哪里是老眼昏聩,分明年老成精。东岭侯心知此事若是不现下弄得清楚。若让圣人一通大被盖了过去,是男是女,是死是活,还不任由圣人说了算,这就变成永远的悬案了。

何况他故意提起荧惑守心,也是因此事太过出名,上京宗亲哪一个不知荧惑守心之事?冬日里夜里长见荧惑闪烁着不详红光,莫说是他们这些个人,就是山里乡野道士,略懂些天象识几个字的人都晓得荧惑守心的厉害。

荧惑守心,自古以来这就被世人视为天降责罚,大灾之相。

圣人也不敢轻视。

他连连去了圣皇观数次,斋戒月余,甚至一个月内,连下了两道罪己诏,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若是这天象还不消减,恐怕圣人只能移祸,轻则赐死丞相,重则,虎毒食子只能将手段动到东宫头上。可那时说来也巧了,东宫远在玄阙,便是要处置,一时也不方便。只能等赤河开,那就要等到阳春三月了。

未成想就在二月中旬,伊智逐亡,荧惑当即随之回转退出心区。

此事若是没人知晓,悄没声息将她赐死便是,可是这满屋子宗亲竖在这里,一百双眼睛看着,一百双耳朵听着。莫说要她今日死,就是明年,后年病死老死,这笔账肯定还会算到圣人头上。

这正是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

这事瞒是瞒不过去,不妨先带上来,等她自首认罪,届时治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那是易如反掌。事已至此,一味遮掩反是不好,圣人指尖沾茶,点一点桌案,铁钩银画写下什么,方内侍躬身点首。很快字迹消散,看不出半点痕迹,他眼中凝成一丝冷意:“带她上来。”

宗人府庭中不见一棵树木,自然没有荫蔽。

卓枝立在庭前,晒得那是头昏脑涨,可是堂内声音嘈杂,她只能听个模糊,不多时就见御林卫抬出来个血迹模糊的白发老者。她心中一惊,尚且不知前途如何,就见方内侍趾高气扬的行至眼前,他目光奇异,像是看到什么世间罕见的东西,眼珠子打转,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整遍,说:“请吧。”

这胸闷气短的午后,蝉鸣愈发尖锐刺耳,庭中一丝风也没有,加之这会乌云逼催,燥热更甚。卓枝随着方内侍再度回到堂中,她尚未站定,不过是先行了一礼,便闻得方内侍一声爆喝:“罪人还不跪下!”

方内侍睚眦必报,不是好相与的性子,但是他在宫中行走多年,谨慎这一门功课,他是修过了的。方才圣人令她到后厢换衣验痣,可心中对她的身份仍是并无确定的。堂中众人对那不知名妇人说的话,也是将信将疑,是故她的身份如何,有无罪责,还尚未拍板定论。

怎么不过片刻间,方内侍就换了脸色,敢当着众人的面,叱责她为罪人呢?难道是拿话炸她?卓枝并未按他的意思来,仍是直直站在堂中。堂内众人眼神瞬息万变,打量她的神色具是万分神异,好似她忽然变作珍奇物件,少看一眼都是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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