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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颜爽临终前的话一直在他心里回荡。
“颜宜春抢了我爹的田……”杨景澄意味深长的看了陈赖头一眼,总是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苛捐杂税,是否亦包含了豪强们从不诉之于口的心机?倘或今日他不在榆花村,被逼到绝路的颜蒜子将如何选择?还能如何选择?卖青苗将是他唯一的路,那青苗又卖给谁呢?
一次卖青苗,断炊卖儿女,最后……终究会卖掉赖以生存的田产,沦为富户们的佃农。颜宜春,在与虎谋皮啊!所以颜爽算准了牛老爷能派人来,算准了皂隶会借着死人的由头对颜家敲诈。这一环扣一环的阴谋诡计,细细品来,半点不逊色于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布局。今次下乡,他可是真真长了见识!
杨景澄越不说话,陈赖头三人越惶恐。尤其是出言调戏了杨景澄的方十八,此刻忍不住的两股战战,仔细看去,他的裤裆已经晕染了一大团水渍。
春日的微风拂过,院中树木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叶片上积攒的水珠顺势滴落。偶尔一两滴掉进了人的头发里,引的头皮一阵发凉。滴答,滴答,又有水珠不停的落在水洼里,却是陈赖头三个人额头上的冷汗。
浑身湿透的他们,早分不清身上沾的是雨水、是冷汗还是尿液。他们只觉得一阵阵吹来的风,卷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热气,冻的他们上下牙齿疯狂的磕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杨景澄忽然开口:“你们知道北镇抚司的诏狱么?”
咚!受不住惊吓的方十八两眼一翻,扑倒在了石板上。刚那一声动静,正是他脑袋撞地的声响。陈赖头和孟勇吓的眼泪直飚,疯狂的朝地上磕头。好在今日恰赶上杨景澄凭空生出感悟,不待他们把脑袋磕出花,已朗声道:“罢了。”
陈赖头抬起头,血水顺着额头往下淌,看着可怖至极。杨景澄在诏狱里见惯了刑讯,眉头都懒的抬,在座椅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慢条斯理的道:“念你们诚心赔罪,我便不予计较了。”
陈赖头当即心头一喜。
“不过……”
陈赖头刚落回肚里的心,又猛地被吊起,连带肺叶也好似被人紧紧捏住,半口气卡在胸腔,咽不下吐不出,憋的脸色发紫。
杨景澄轻笑:“莫慌,我白嘱咐你们几句。你们记住,当今圣上最是爱民如子,左近几个村又是天子脚下的地界儿。想来你们这些年捞的不少,从今往后多积点阴德吧。”
陈赖头呆愣愣的,只觉得自己没听懂贵人到底在说甚。想问不敢问,抖索着装着听明白了,激动的连连点头。
杨景澄对陈赖头并无指望,说了句大道理后,话锋忽的一转:“你们牛老爷,与颜宜春到底什么交情?说来我听听。”说毕,补充道,“休想着糊弄我,我只是懒得去唤县里的锦衣卫来答话。”
陈赖头虽不知道杨景澄的官职,但他知道自己与杨景澄乃云泥之别,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因此,他半点没有替牛桂天遮掩的心思,竹筒倒豆子般,把牛桂天近年来与颜宜春的勾当倒了个明明白白。
杨景澄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事实如他所料,这些年来朝堂虽争执不断,气候却称得上风调雨顺,是以民间百姓还算过得去。既过得去,自然无人卖田。似颜宜春这等不上不下的村霸,远不到能肆意兼并的时候。唯有背地里搞点小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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