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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澄头皮一阵发麻,以他之前查阅的资料,落入了北镇抚司,似吴子英那般爽快死了的倒算造化。昨夜狱卒捅了那么大篓子,想求个好死绝无可能,死前重刑是必然!

然而重刑与重刑亦不相同,活活打死算不算惨?搁外头算。可在诏狱里,此刑罚显然太轻了。眼下华阳郡公发问,他该如何作答?腰斩、剥皮、凌迟?在他看来皆过于残忍,可仅仅只是杖毙,又如何彰显诏狱之恐怖?

“怎么?入职几个月了,依旧不熟锦衣卫的规矩?”华阳郡公缓缓问道。

“属下以为,当腰斩。”杨景澄挑了个死的最快的法子。

华阳郡公倏地轻笑出声,这孩子还是心太软了。然他这一声笑,让在场众人都没来由的后心发凉。果然,华阳郡公很快自己说出了决断,只听他语调冰寒的道:“先上烙铁,看能否让他们脑子清醒清醒。”

杨景澄眉头微皱,却也没出声阻止。很快,牢头余锋带着人把依旧醉醺醺的狱卒们绑上了刑讯的木架。八个人站成一排,八块烙铁也几乎同时按下,顷刻间审讯处的惨叫连成了一片。

烙铁不停的拿起、落下,与此同时,烧红的铁签也一一插入了狱卒们的十指。被挂在刑讯架上的人们疯狂的呐喊挣扎,却是四肢被绑的死紧,无论如何,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他们的嗓子飞快的从清亮变的沙哑,哀嚎从胸肺之间不停的向外冲,瞬间肿胀的咽喉又阻挡着气流,最后形成了似尖啸又似鬼哭的刺耳的声响。

一直没被叫起的吴志行等吴家人开始瑟瑟发抖,双膝软的连跪姿都维持不住,纷纷跌落在地。牙齿在疯狂的上下敲击,尿液渗出了裤裆,在地上流淌。

耿德兴亦是满脸惊惧,旁人说一百次诏狱的可怖,也绝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他看向华阳郡公的眼神带上了明显的畏惧,十六岁便敢亲手行凌迟之刑,此人到底是哪般的铁石心肠!如若他能活着走出诏狱,绝不能由这刽子手登上帝王宝座,绝不能!

连绵不断的惨叫刺激着耳膜,听的人头脑发胀。牢头余锋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手上的人命无数,刑讯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可当把毕生所学用在同僚身上时,他分明感觉到了自身相应的部位同样在剧痛。

只因差一点,被挂在刑讯架上的人便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兄弟。此刻看着行刑的他,心里再没有了往日凌虐高官时的快感,只剩下了深入骨髓的后怕。

这就是诏狱,这就是锦衣卫衙门。杨景澄终究是撇过了脑袋,不肯再看。他知道锦衣卫是监管百官之所在;他知道玩忽职守理应有刑罚;他知道正因为残忍,锦衣卫方有赫赫威名,方能成为帝王手里最锋利的尖刀与悬挂在朝臣头上最可怖的利剑。

可是,他并不觉得,这些手段就是对的。从太宗重用锦衣卫起,皇帝便能真的因此控制朝臣么?华阳郡公心狠手辣名传朝野,章首辅便不敢与圣上抢班夺权么?

惨绝人寰的凌虐,能恐吓住的,无非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和无权无势的小角色。连耿德兴都是至今日,方见识诏狱的可怖。那诏狱的存在,又有甚意义?帝王坐镇朝堂,恩威并施。然史上却从无任何一个帝王,能依靠十大酷刑名垂青史;倒是昏君们,尤其的爱用这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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