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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判定成立,既然崔舰都确定不是沈砚的亲爹了,那么那个方氏不是他亲娘更是不足为奇。
她并没有当场深究这个问题,只是顺着沈砚的话茬问他:“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人,化开了那个寒冷的噩梦带给他的恐怖感,生平第一次,沈砚有了倾诉的欲望,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很低,很容易被隆隆的雷声压过:“有人在追我们,母亲带我连夜出逃,半路上车夫被追兵的箭矢射中,马车侧翻进山谷。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会,我们从车厢里跌落出去,母亲就一直抱着我滚到了山脚下。”
外面又一道雷电劈下。
崔书宁刚好回头,看见他平静的面目和微蹙透着苦恼的眉峰。
他似乎是很厌倦于回忆那段过去,但是因为那是和亲人有关的最后的记忆了,偏又矛盾的舍不得遗忘。
崔书宁很难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得要有多么强悍的承受力才能语气如此平静的谈论起这样一件惨烈的往事。
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对这个孩子的疼惜就又多了几分。
沈砚却并没有在意她情绪的变化,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自己主动去试着回忆当初那场噩梦的细节,太过投入,整个思绪就陷进了回忆里,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往下说:“我的肩膀和后背都被山坡上的乱石划破了,很疼,可是母亲告诉我不能哭,否则追兵会听见。但是她也没有带着我逃命,就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呆在了山脚下那片河岸的浅滩上。我当时又冷又怕,她好像断断续续的跟我说过一些什么话,可是我太紧张太害怕了,都想不起来了,再到后来……她就不说了。”
崔书宁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其实不该瞎打听的。
但是再转念一想
她也许解不开沈砚的心结,可就当是一次发泄,让他说出来总会比一直将这么厚重的一份痛苦独自压在心里头好。
于是,她没有做声打断,听着沈砚继续往下说:“她抱着我太紧,我只能藏在她怀里,甚至都不能仰起头去看见她的脸,只有雷电在空中炸裂的时候才能偶尔瞥一眼周围阴森的环境。其实那时候她不再动也不再说话之后我隐约应该是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我不敢再开口问她了。”
那一整个晚上他靠在那个女人的怀里,在一个最近的极限距离之内听着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鲜血慢慢流干,然后身体上属于活人的气息一点一点逐渐的冷却散去。
这世上没有人会惧怕自己至亲之人的鬼魂,可是他怕,因为他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母亲是怎么一点一点生命流逝死在他面前的。
她用她冷掉僵硬的尸身紧紧的抱了他一整夜,这种保护他原本是该很感动的,可是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而言……
那一晚的记忆却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怕的不是面对至亲之人离世这样的事实,可怕的是你清楚她是怎么一点一点走到生命的尽头,自己却只眼睁睁的看着她就那么去了而完全的无能为力。
其实他那一晚上的运气算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母子滚出马车之后和马车的残骸坠落滚向了不同的方向,追兵冒着雨夜下陡坡来寻人本来就很不方便,又兼之找错了方向,最后竟让他侥幸逃过一劫,直至次日天亮之后崔舰带人过去寻见了他。
那时候他母亲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冷掉了,但是抱得他太紧,当崔舰强行将他挪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还清晰听到了母亲臂骨和手骨折裂的喀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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