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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偏殿换了身干净衣衫,撑了把油纸伞,却不挑灯,独自一人,沉默着往宫外而去。
天幕黑沉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江陈走在这官道上,只觉得孤寒。这么些年,所有人都面目全非。
刚出宫门,却见在这黑沉沉一片中,一辆马车挂着气死风灯,竹帘打起,映出少女柔媚的脸,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了这暗夜里的路。
她说:“大人,我寻你归家。”
第36章 只未料到,归来时会是那……
音音是酉时末出的门,彼时天已黑透,响着滚滚闷雷。
近来每逢江陈晚归,她时常会去宫门口亦或内阁等他归家,提着暖黄的风灯,给他备一件氅衣。温柔乖顺的紧,仿似一刻也离不得他。
马车辚辚,在这雨夜里分外入耳,拐过安顺街时,陡然停顿了一瞬,车夫的声音不耐的紧,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我们首辅府的马车也敢拦。”
音音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在看清那车边半跪着的妇人时,愣了一瞬。
马车旁洒了一地的鱼鲜,竹篾担子侧翻在地,圆润的妇人将身侧的幼童往身后一拽,一壁捡拾鲜鱼,一壁连连躬身:“对不住对不住,不慎打翻了担子,阻了老爷的路。这就收拾好,您稍待,您稍待。”
她说着手忙脚乱,往竹篾里划拉鲜鱼,忽而听到清脆的女声喊:“胖婶!”
妇人抬起脸,打量着窗口探出脸的小姑娘,愣怔了一瞬,拍手道:“哎呦,你不是那日官船上的小后生?怎得是个姑娘.”
那日有个朗月般的公子哥,给她塞了银子,要她一路照应个年轻后生。只是没料到,这后生竟劳动了官船,还是个姑娘,只如今一看便知身份不简单,当下也不敢再问。
音音望着这满地鱼鲜,想来胖婶应是江边打渔人家,从东市坊收摊归来,不甚路上滑了脚。她将车门前的珠帘打起,撑着油纸伞,探出半个身子,问:“婶子,这天黑路滑的,家中夫婿不来接应一二吗?要不要我派个人送你归家?”
胖婶搓搓手,叹息:“我家那酒鬼,早没了,现下家里就我们娘俩。”顿了顿,又爽朗道:“不碍事,婶子水性好的很,打渔的一把好手,家里不用男人。”
音音没再说什么,只让人帮着将鱼鲜收起,目送娘俩归去。
江边打渔的好手,水性好的很,她想起胖婶的几句话,笑着摇摇头,忽而顿住,掀帘问:“婶子,您家住哪里?”
“城郊江边的李家村,就在普仁寺脚下。”胖婶的声音响亮的很,隔着雨幕,遥遥送来。
音音耽误了些时候,到宫门前时已是快下匙,瓢泼的雨下的更大了些,一团漆黑。
江陈在这寂静的宫道上踽踽独行,一身玄黑,仿似融进了这天地间的黑暗,那盏昏黄的暖灯照进来时,让他慕然抬眸。
少女的眉眼带笑,四月的春雨,铺天盖地的温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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