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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婕妤抬眼看她,满是不解,不明白贵妃为何突然讲起了诗经。
“初读只觉诗中女子着实可怜,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孤立无援,连路边的赤棠树都不如。可我再读,却又有了另一番想法。”崔晚晚与她对视,眸光流转,“与其自怜自艾甚至怨天尤人,何不朝前看看?棠梨花开,又是人间好风光。”
她委婉提醒点拨,袁婕妤自是听得懂弦外之意,却没接下这茬,而是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话。
“他在宗正寺。”
说的是陆湛。
今年恩科是新帝头回开科取仕,拓跋泰即便再厌恶陆湛,也不可能就这么杀了状元郎,否则便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把人打发到宗正寺当个小小的七品主簿,专管皇族谱牒、看守陵庙。而与陆湛同批的进士,基本都入了中书门下两省任职。两者简直天壤之别。
崔晚晚闻言面无异色,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见她这般冷淡,袁婕妤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清是喜还是怒。
二人一路无话。
此次天子祭陵,百官随祭。大祭之日祀制用牲醴,祭台处设供桌,放置牛、羊、鹿等物与时鲜瓜果。待帝王一行到了皇陵,众人就在典仪的引导之下前往祭台,逐一跪拜奉香,期间不得言语,伏地磕头的姿势也要遵循祭仪规制。
“时维仲春,雨露既濡,追念深恩,不胜怵惕,谨用祭告,伏惟尚享。”①
祝文念祷,所有人都要四拜。
全套流程下来,崔晚晚已是汗流浃背。
好在接下来女眷便可以告退,只留宗室男子继续行祭祀之礼。于是嫔妃们都被安排去陵园西侧的澄心庵歇息。
澄心庵早已洒扫干净,单独辟了禅房安置女眷。进入寺中,嫔妃都由侍从引领去歇息,而崔贵妃因位份最高,歇脚的场所是个幽静小院,在寺庙的最边上。
今日出行,崔晚晚只带了佛兰,两人刚要进院子,突然钻出个提着泔桶的冒失沙门尼,一头撞在佛兰身上,泼了她一身脏污。
小尼姑闯了祸,吓得伏地磕头,话都说不出。
佛兰气得不行,要是在宫里遇到这么莽撞的小宫女,早就揪着耳朵训斥了。但此地乃皇陵,今日又有大祭,闹起来不好看,她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硬生生忍下。
“姐姐快去换洗一下吧,可臭了。”崔晚晚掩嘴一笑,可又怕惹了佛兰更生气,赶紧道:“我来帮你教训这小妮子!”
佛兰实在受不了一身泔水味,匆匆走了。
崔晚晚瞧着趴在地上的沙门尼不过十三四岁,与金雪银霜一般大,她心中一软,伸手把人扶起来:“别跪了,你先把这里清理干净。”她素来对女子十分宽容,特别是小孩子,更是怜爱心甚。
小尼姑战战兢兢抬头,入目便是个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含笑看着自己,她呆呆愣愣,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下次别这么莽撞了。”崔晚晚瞧她呆样觉得好笑,抽出手绢给她擦擦脸,“快去吧,别让人发现。”
小尼姑拾起桶慌忙跑开,崔晚晚独自进了小院,还没踏进禅房,听见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那小尼姑返转,未语先笑,转过身去:“你又回来——”
他穿着麻灰布衣,眉眼还与四年前一样,可人却瘦了许多。
余下的半句话已来不及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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