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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不点的顾遇隐隐听见雌父低着声音说:“不要去,好吗……”

那是一种近乎祈求,又好像知道注定结果而没怀过什么期望的声音。

他雄父永远是那副神色,眼里永远是那罩了雾的淡漠清醒。他什么话也没说,仅仅慢慢解开了他雌父的手。

那手环得并不紧,轻轻一拨便落下了,像断了线的纸鸢般轻飘飘,又坠得那么无力那么绝望。

顾遇从来没有和任何虫提过他幼时撞见的那一幕。他连雄父的具体相貌也记不清,那一幕却那样无理由地,埋进了他心底最深的泥土里。

后来雌父也去世了,顾遇也二十岁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小不点。他在整理遗物时,才在雌父的书房里看见了他雄父年轻时的照片。

透过那张深藏抽屉的旧照片,二十岁的顾遇才知道,原来他和雄父长得如此相似。他的眼眸继承自雌父,可相貌几乎在完全按着雄父的模样照刻。

他那时才懂得,雌父生前常常曾看着他的脸出神,间歇似叹非叹地说些“遇遇以后,不会成为虫族第一大渣虫吧”、“遇遇,以后还是不要太喜新厌旧了”、“遇遇娶了雌君的话,一定要好好对他啊”之类的话,背后的深意是什么。

他像在忧虑着,他家儿子会不会跟他雄父一样,长大后祸害那些单纯可爱、痴心地以为雄虫也会回以他们痴心的雌虫。

忧虑着与他相同的命运,复刻在未来另一只雌虫身上。

至于雌父的话有没有影响到他儿子,真的很难说。但童年所见所遇却让顾遇深深明白了,“爱”是个多么天真的东西。这导致他很难学着像他雌父一样,把满心满眼的感情押宝般押到另一只虫身上,因为那样不确定性太强了。

顾遇不是赌徒。他甚至连赌桌都懒得上。

他前半生就是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可以享受别虫的好感,却不能将同等的感情回馈过去。他所有偶尔的得到了别虫好感的举动,大半出自偶然,或者是为了自己安逸顺手为之。

即使现在,顾遇也仍是个利己主义者。陆沉,则属于这“己”的范围,并且在“己”的内部中甚至胜过了顾遇自己。

这是件很神奇的事,顾遇自己都觉得神奇。

如果二十岁前的顾遇知道自己将来会为了另一只雌虫“哐哐撞大墙”,多半会嗤笑并不以为意。但如果这预言的确千真万确,这位精致利己主义者甚至可能后半生绕开首都星所有可能遇得到陆沉的场所。

不要怀疑,现在的顾遇坚信,二十岁前的他铁定会这么做。

因为你怎么能叫一个压根不相信“爱”的虫相信,爱上这只雌虫所带来的幸福与快乐,会远胜于一切押宝的不确定的风险?

甚至一败涂地,输得倾家荡产,也能因此前所感受到的幸福而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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