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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姥姥臊的满脸通红,悔不该没打听清楚就忙忙的上来说话——原来这刘姥姥那日偶然遇到个曾经的旧相识来,早年那人还是王家使唤的个寻常媳妇子呢,如今已成了那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妈妈。当年来往时还算相熟,她嘴唇上面有颗肉乎乎的痣,乍一看跟走街串巷的媒婆似的,很是好辨认。
刘姥姥就赶上来跟她打招呼,那管事想了会子也记起来了,叙了几句寒暑客套,这女人就笑:“赶着给我们家姑娘送东西呢,姥姥下次咱们再聊罢。”
刘姥姥是久历世事的老人了:她家里亦受了京城禁严的影响,她女婿的事务展不开,亏得夏秋两季跟着挨山的那片庄子的人晒干菜采野果子的赚了些钱,这才能过冬。但若再无进项,只怕就要打春荒了,但这一家子只得她女婿一个男人撑门户,乡里传说京城里的泥都被血水浸红了,因此一家子都不敢让王狗儿进城去做那倒腾卖干菜干货的事。刘姥姥镇日想从哪里挪腾些钱,或得些济,这会子碰到这旧相识,老人家的心就活了。于是好歹拉住问:“你家姑娘怎的在城外?”
王家的管事妈妈就笑道:“城里事多,姑娘到庄上散淡些日子。这原是姑娘自己的地方,先前来过一阵子,偏太太还不放心,生怕委屈了姑娘,命我们送来这些东西——好姥姥,真不敢耽搁了,我这儿还赶着服侍姑娘半日,回去好跟太太交代回话呢。”
说着就赶忙叫车走,刘姥姥在路边一数,好家伙,足有六辆大马车,装的满满登登的,压车的女人都只好挤坐在车前面。这姥姥心里想着这可算是遇着位财神祖宗了,当即家去同她女婿女儿商量。
这王狗儿当时还道:“她们走的那条路只有一个庄子,但我听说是什么杜家的庄子。说起来,我现在做的这行当事情还是得了人家的恩呢。夏秋里就是这个庄子的人上咱们这里收野菜,还收咱们农家晒得干菜条子,只要东西好又干净,都肯要的,给的价钱还公道。我瞧着有赚头,先自己走远了到别村子收来,然后卖给他们,倒真赚了些钱儿。人家那管事的人还告诉我说若家里这些干菜野菜多,不嫌麻烦的话,倒不妨卖到城里去,那里大户小户的都愿要这个,越留到后头天冷,越能赚些辛苦钱——竟一点儿不藏私的,想来人家的主子也必定是个怜贫怜弱的厚道人。”
刘姥姥当时听了她女婿这话,登时坐不住了,立刻就要拜访。这老人家有自己的智慧,她这样跟女儿女婿说:“恐怕是为躲城里的事出来的,这样的千金小姐该养的多娇贵呢,兴许年节的炮仗都害怕呢,何况那些个祸乱大事——便是深宅大院里住着,外头那血腥气飘进来也受不住哇。可这话又说回来,谁知这样个尊贵人会在庄上住多久,咱们犹犹豫豫的,这小姐家去了,那还有咱们个球事?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儿,他们大户人家看门的人都未必帮咱们向内啧一声儿的,没了这巧宗儿,擎等着打饥荒罢。”
话说的王狗儿也提心了,连忙找了跟那庄子上佃户有亲的人家,央求人家牵线,二日后就急忙忙的送刘姥姥带上板儿提着一篮子存下没舍得吃的干枣子,进庄子拜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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