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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缙。”太后再次温言细语地接了话,“你这孩子就是倔强。那一日在庄子的马场上,你救人受伤,这本是英侠作为,没什么可避讳的。再者,即便当时是为了救人、事急从权,到底也是有了肌肤之亲,你也不能太不为人家考虑,更不能再明知故问气你皇兄了。”

太后的话音刚落,一直温顺低头的裴姝忽然离座起身,双膝跪下:“多谢太后娘娘垂怜。但臣女实在内心有愧,若不是臣女的马匹失控,七殿下何至于受伤受苦,甚至还曾经有过性命之危。臣女万万不敢妄求七殿下为臣女‘考虑’,如今——”

说到这里,话音低了下去,面上也越发红了,但因着澄月堂中的安静,在场之人还是能听到她满含羞赧的声音,“如今臣女只想求王爷宽宏,给臣女一个补偿的机会,哪怕……哪怕为妾为婢,臣女也是心甘情愿。”

萧缙面上的神色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心里却是滋味复杂,甚至有几分莫名的释然。

难怪前世的局势会演变到后来的地步,就这几句看似轻巧的话,太后便将他推拒婚事从不愿被慈懿殿安排转成了故意抗拒仁宗的旨意,这大约也是后来兄弟之间嫌隙越来越深的原因之一。

相对而言,裴姝这几句姿态极低,甚至愿意为妾为婢的废话,倒是没有太多的分量。

而萧缙已经不大记得前世的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有回应太后这样的挑拨言语。

是相信自己与仁宗之间的兄弟情分坚如金石,还是认为仁宗能够抵挡得了慈懿殿的百般手段、或是高贵妃、裴昭仪的枕边私话?

千般磨难历尽而死地重生的萧缙,再去回想,只觉得可笑又可悲。曾经的荣亲王,是那样全然地信任兄长,忠君用命,而此刻的他,却哪怕想要去信任仁宗,也做不到了。

“太后娘娘此言,臣万死难承。”那许许多多的念头在心头掠过,不过几息罢了,在太后与仁宗看来,萧缙只是在裴姝的话说完之后,才起身撩袍跪倒,姿态远比裴姝更加端正而恭谨,“臣受伤之事,原是一件极小的意外,不值得在娘娘与陛下面前如此反复提起。裴氏这样惶恐,甚至以太傅之女的贵重闺誉,要到臣的王府为奴为婢,臣亦惶恐,万万不敢如此折辱国之重臣。至于娘娘与陛下皆关切臣的婚配之事,臣感铭五内,绝无任何悖逆上意之心。若陛下亦疑臣有此心,臣有死而已。”

萧缙的话一说完,整个澄月堂的气氛越发不好了。

原本还是母慈子孝的絮絮家常,被他这一大段字字严整的剖心自证搅得像是要一头撞死在太庙前头一样。

仁宗当然有些无奈:“七弟,倒也不必如此。先起来再说话。”

太后则是又低头抿了一口茶,垂目略按了按心中的异样,才重新满面慈和笑容地望向萧缙和裴姝:“好好的说话,怎么一个个都跪下来了。都起来。”

萧缙依言起身,再打一躬:“娘娘,陛下。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臣实在没有对安国公或裴家姑娘心生芥蒂。若是臣先前几番表明仍旧不足,反倒让国公爷并裴太傅一家不安,那臣愿意回府之后设宴相请,请大家一齐到温泉别院小酌闲话,以便冰释前嫌。”

这话一出,莫说太后、仁宗与裴姝都十分意外,连安静侍立在后的玲珑的眼睛都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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