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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有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其实小皇子明白,燕归纵然在母亲刚去世的一腔激愤中抄着剑要杀知府满门,可如今他的生父和血亲真的全死了,他也未必好受。
可康宁并没有说什么话去安慰燕归。这源于他自己的一些感悟——在他的大皇兄离世以后,他有一度是什么慰藉的话也不想听的,连听到节哀顺变也只觉厌烦,只想一直安静地自己待着。因而他现下也只是陪着燕归坐在静水流深的岸上,良久,两个人皆未言语。
直到燕归声音古怪地问出了声:“小殿下也怀疑陈家的祸事与我有关吗?”
康宁从未这样想过。
但就在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来自皇帝他们——或者说来自燕来的怀疑才是真正伤害了阿归感情的那把利刃。或许比血亲之死更甚。
康宁一点也不想评价这对养父子之间的事。就是他自己也曾在几年前对亲长有过某种隐秘的失望,那是他至今不能回头触碰、也不能与人谈论的部分,仅仅想到便心灰意冷,只能虚弱地搁置。
小皇子只能负责他自己的感情。于是他直起身来,把长得已比他高大得多的小弟弟抱住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康宁仍将燕归看做七年前清和殿上那个板着小脸的孩子,好像只要燕归需要,他就永远可以有保护他的本能:“我永远都不会怀疑阿归。”小皇子的声音像是在哄着一个别扭的小朋友:“因为我知道,如果是阿归做了,阿归绝不屑于说谎的。”
他是那样真挚、笃定,柔软又饱含怜爱,好像哪怕再多的肮脏和欲望将他的人生涂改得面目全非、再多的恶意和仇恨将真实的世界暴露得一览无余,那些激烈的东西也仍跟他没有关系。他还是怀揣着无限的爱和善意,仿佛可以叫一切有所求的来客分一杯羹。
而越是早早享受了这一切、早早被小皇子放到心里的人,越幸运。
燕归到了此时才终于发觉,原来他记忆中那个洁净无瑕的小孩子固然美好得像个梦,但是历经变故仍然柔软剔透、并始终肯爱着他的小皇子才让自己真正有了跟世界和解的缘由。
他突然感到了某种久违的轻松。
自那夜以后,燕归算是正式在京城的社交圈中亮了相。只是他先前还被一干痴男愿女当作小殿下身边又一个可以讨好的突破口——最多不过是小殿下身边又少了一个可以争夺的席位嘛!可是很快,围在康宁身边的公子贵女开始纷纷碰壁。这新来的燕郎君做事太绝,他不光要在小殿下旁边牢牢占一个最受瞩目的位置,他是连站的地方也不肯留给旁人啊!没有半点同是一路痴心人的情分,更不像二公主先前那般、还为公族贵胄留两分过得去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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