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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又被困在这样一个地方:看也看不穿,醒又醒不来,这是他的梦吗?还是真正通往冥界的渡桥呢?
他委顿在原地,抱着那本神异的、已在他睡梦中出现过多次的书发呆,一时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此处好像没有日月轮换,没有饥渴冷暖,星幕与静河是这座桥上永恒唯一的布景,康宁开始感觉到焦躁无聊,他随意地又把怀中搂着的书摆在桥面上翻开,颇有些粗暴地将那些纸页从书的封首快速松落到封尾。
他幼时初见了这个半遮半露的故事,曾那样心疼怜惜里面那位孤苦无依的孟小姐,小皇子当然绝不至于因为这几年的变故就丢失了他慈悲悯人的天赋,只是他早已发觉这位——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故交的孟女,如今已长成了一个傲骨铮铮的坚强女子,在孟氏的老家能够独当一面了。
他为她感到欣慰快乐,但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情绪去消化别人生命里的悲欢了,直到他从这来来回回穷极无聊的翻动里捕捉到一个叫他生出刺痛的名字。
“戚将军连连得胜,在最关键的白河之战中,他的家乡却被夷人报复性地一把火烧尽,剩余老幼充作奴隶,皆被夷人带走。主将温丹并不将南疆野民的性命放在心上,丝毫没有要为此改变作战部署的意思。当晚戚将军独自带着残部,孤军深入,那些白河人还真被一队战马和将军亲卫送回来了,可戚将军本人却就此与征南军的左部失去了联系,据他帐前亲兵亲眼目睹,戚将军已是命丧在南夷地界了。”
康宁突然感觉到左耳深处连带着脑中那一片都在剧烈抽痛,他死死捂住没有一点患处的耳朵,摁着那黑白分明的纸页低头大口喘息着,他想不到竟是在此时此处、这样荒唐晦涩的梦里,他才终于能得知了戚长风的死因。
而那么久以来,他混混沌沌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就在他浑噩无知、昏沉度日的时刻,是不是戚长风的尸首已经曝在南荒之地无人收敛的野战场上,身在异乡,魂魄也不得归所呢?
他竟忘得一干二净了,连梦都没梦到过他。
康宁强忍着耳膜深处没来由的痛楚,继续从那页以后一张一张翻看过去,只想再稍微找到关于戚长风的只言片语。
死后哀荣,追封敕号,什么都好。
但书中始终只围绕着孟白凡的经历讲述故事,豫郡的风土人情,孟姑娘的见识感悟——甚至孟家老宅的看门狗儿都能占到不小的篇幅。
朝廷的一切离孟白凡的世界都太遥远,小皇子所关心的人对孟姑娘来说都太陌生,直到康宁已经快翻到了这部书的小半,孟白凡远在京城的那个从来都当嫡长女死了的爹突然想起了这个久未谋面的女孩,千里迢迢派人来接他从想不起尽孝的老母和初长成的嫡长女,孟姑娘即将陷入一场肉眼可见的阴谋时,皇子和医女的世界才终于可能发生交集和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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