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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说那你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啊?他说不知道,然后抱了抱我就匆匆忙忙走了。”

  后来他从黎巴嫩辗转到津巴布韦,又从津巴布韦到埃及,最后去了中东,那边战争打了两个月了。他就在那边工作,有时候李亚楠会在新闻上看到他,背后是漫天烟尘,他穿着媒体防爆服,一边挎着防毒面具,一边背着大大小小的相机,一张脸被尘土刮得发黄发干,对这里镜头冷静地不掺丝毫私人情感的进行报道。

  其实也不是无动于衷,面对死亡和战争,谁又能无动于衷,只是这份工作就是这样,你必须要站在上帝的角度,不含悲悯和愤怒地用镜头去记录,去报道,去挖掘。

  越冷静越客观。

  他最后一次打电话到家里是一个傍晚,家里来了客人,妈妈匆匆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李亚晖说这次要久一点,妈妈很生气地说:你别回来算了,末了又软了语气,说:你早点儿回来。李亚楠忙着跟表姐去试新买的裙子,在电话里敷衍地问了声好就回了房间。

  再过一个月,就联系不到他了,以前也经常这样,他出任务的时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除了偶尔能在新闻上看见他的脸,确认他还活着,其他时间压根儿联系不上。

  再后来,报社打来电话,说人没了,节哀。

  那天A市是个阴天,云层低垂,黑压压地迫人神经,李亚楠抱怨了几句这要下雨又不下的天气太烦人,妈妈叫了几个人在家里打麻将,一会儿“碰”一会儿“自摸”一会儿“杠上开花”一会儿又“胡了”,声音清晰地从偏厅里传出来,爸爸加了一夜的班,就着客厅的凉气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打呼噜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地敲击着耳膜,她就在两方夹击的噪音攻击里看一本西语书,那是个闷热的下午,空调无力地转着,汗顺着背脊和额头往下滚。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捂着一侧耳朵,大声地问,“你说什么?”踢着拖鞋往阳台上走。

  那边重复了一句,声音是沉沉的哀痛。

  世界刹那间静寂,像是电影里的特效,所有的背景音隐没,只剩下呼吸声,李亚楠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像暴风从深深的无底洞穴吹上来的声音。

  手机从手心滑下去,砸在脚背上,生疼生疼的,她像是机器人被按了开关,突然间嚎啕大哭。

  妈妈吓了一跳,爸爸从睡梦中惊醒,所有人集聚在阳台,焦急地问她,“怎么了?”

  嘴巴像是锈住了,怎么都张不开口。

  *

  盛夏把怀里的花放在墓碑前,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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