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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蒋虎彤从柳州发来的信,包含了两本泛黄的旧账簿与一叠签发文书,以及他写的一篇汇报。

孟七七的目光落在那叠签发文书的左下角,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那里署着她爹的名字,白底黑字的“孟狄获”。她感到胃里仿佛灌了铅块,又重又冷,僵硬了两秒之后她迅速翻着那一叠签发文书,只见每一页的左下角都署着“孟狄获”三个字。

文书正页,“定州军粮”“直送上官军及西北军”“昭远三十九年”“押运人”……这些字样好像浸入水中的墨汁,在她脑海中氤氲成一片模糊而恐怖的阴影。

她俯下身来,撑住案几——而那撑着案几的胳膊也在颤抖。

南宫玉韬掂着手中的银刀,默默看着她,目光隐隐有些悲悯。

那的确是她爹的字迹。

孟七七感到膝盖有些酸软,她扶着案几跪坐下来,动作很慢。在这个可以用掌柜的字迹辨别汇票真伪的时代,一个人的字迹是比印章还要有代表性与唯一性的存在。她认得她爹的字迹,的的确确是他签署的这些文书。

她缓缓翻开蒋虎彤写的汇报,他写的很翔实:

昭远三十九年,定州外有柴浪之祸,内有二圣之乱,朝廷纠集上官军与西北军共计二十万大军于定州。二月,安王签署当月军粮至定州,亲自押运。三月之军粮,安王无故迟发两月,至五月始从柳州出。定州无粮,西北军自定州改往京都平二圣之乱;柴浪国举二十万大军进犯,上官军死战守城,几无一人生还。事发,御圣皇后之病日笃,弥留之际揽罪责于一身。实情自此不为外人所知。柳州账目自此生变。

也就是说,当初上官军在军粮被耽误了两个月的情况下,与两倍于己身的柴浪国大军作战,导致两败俱伤的局面。而军粮不至,原因却是她爹“无故”迟发。事情爆发出来之后,她祖母正是病重之时,把这大罪给兜揽到自己身上,一起带到地下去了;几乎没人知道这其实是她爹的失误。然后从昭远三十九年开始,柳州的财政账目才发生了变化。想来是她祖母为了掩饰她爹的失误,不知道私下与牵扯其中的柳州官员做了什么交易。

此前蒋虎彤发觉柳州官员报上来的人口数应该是实际人口数的一半还不到。她当初派蒋虎彤去柳州,就是为了查当地账目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蒋虎彤顺着人口税收一年一年查上去,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孟七七捏着那一叠她爹签发的文书,这些只怕是如今唯一能证明她爹当年罪责的证据了。她撑住额头,带着几分厌离的情绪闭上眼睛,恍惚间仿佛又置身于漠村以北的古战场中。那紫红色的天空,昏黄的沙漠与累累白骨之间,石头坟墓上开出的蓝色花朵……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天,在峭壁的马车中,醒来时看到的战神大人的脸。他那会儿望着车窗外的荒漠,脸上是一种冷漠而疏离的表情。

孟七七捏紧了手中的文书,用力之大,几乎要把那已经泛黄了的纸张搓烂。战神大人知道吗?她不敢深想,心里却早已明白答案。

“公子……”南宫玉韬的贴身侍卫魏景然轻轻走了进来,“将军营帐来人了。”

南宫玉韬放下手中银刀,看了失魂落魄的孟七七一眼,道:“何事?”

魏景然道:“是来问一下,公主殿下的晚膳送到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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