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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竞自然还记着吴予培的话,时常叫她帮忙翻译法律文书。她这样一个法学博士,通三国语言,实在是好用得很,慢慢地在当地律师圈子里有了口碑,事情多得做不完。但她依旧只是做着计字数的零碎工作,无意再去读书,再考律师照会。后来有些别的翻译工作找上来,新闻,传记,小说,她挑挑拣拣,倒是乐意做一做。
每天长日漫漫,便是她在大写字台上伏案,唐延在旁边小桌子上看着书,写写画画。
直到孩子够年龄上学,唐竞看得出来,她是有些怅然的,比如当唐延不要她送到学校门口,又开始怀疑她有魔法的亲吻是不是真的有用。
你说睡前亲一下就不会做噩梦,我觉得是假的。有天早上,五岁的孩子跑到他们床边,告知了这个通过实践得出的结论。
怎么会是假的?周子兮反问。
昨晚你亲过我,可我还是做了噩梦。唐延举证。
我每晚都亲你,你每晚都做噩梦?周子兮质证。
有时候有一点点用,但是唐延语塞。
周子兮又引出另一名人证:或者你去问你爸爸,他做不做噩梦?
唐竞十分乖觉,当庭具结,答:当然是真的,妈妈每晚亲我一下,所以我从来不做噩梦。
这话倒不是骗小孩子,只要周子兮和唐延都在跟前,他就不会再有噩梦。
但唐延并未就此罢休,从那天晚上开始,记录每一个晚安吻和每一个梦境。字还不大会写,纸上许多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标记,竟然也坚持了一百天之久,有了一个挺像样的统计样本。结论是,一百个吻中有九十七个半有用。至此,唐延很有风度地表示,自己错了,妈妈的晚安吻的确可以赶走噩梦。
不管别人家怎么想,唐竞觉得孩子教得很好。他与周子兮也很好,好得像一对正牌夫妻。
此时的人生,也总算叫他觉得是他自己的人生。只是在所有这些岁月静好之中总还有些遗憾,但凡事都不能太满,像现在这样也许已经足够了。
隔了一阵,一个电话打到唐竞的事务所。是小学老师,说唐延拒绝完成学校的作业,又联系不上母亲,只能找到他这里。
唐竞听得要笑,真是世道轮回,合该他总是挨先生的训,从前是因为太太,现在又是因为儿子。
他开车到学校去挨训,老师一通话说完,唐延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唐竞只好把孩子领出来,坐在车里开导。
我不是拒绝做作业,唐延解释,我跟先生解释过,我不适合写这份作业。
你这跟拒绝有什么区别?唐竞反问。
唐延却铮铮有词:当然有区别,我不做是因为作业不合适。如果先生同意改一个题目,我很愿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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