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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竞却并不罢休,继续追问:莫不是为了郑律师那回事?
朱斯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你可知道如今特别市法院里流传着一句话?
什么话?唐竞不懂。
夫人电话到,推事跳一跳。朱斯年笑答。
唐竞顾名思义,所谓夫人显然就是郑瑜了。这一向,连他也经常听见别人传说,郑律师借了丈夫在南京做官之便,大揽各种诉讼案件,风光无限。
是有人难为您了?他问朱斯年。
那倒没有,朱斯年看他面色,连忙笑着否认,只要有你在,他们尽管拿别人开刀,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听朱律师这么说,唐竞多少有些意外,从前是他仰仗师兄的指点,不知不觉之间却是要反过来了。
那您为什么请辞呢?他不懂,朱斯年也不是没有根基,随便揉捏的。
其实也没什么,朱律师笑答,只是如今这样的公堂,我越来越看不懂了。原以为会审公廨偏袒洋人已是大不公,现在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唐竞点头,这样的念头,他早就有了。那您这是打算退了?他又问。其实,这位师兄年纪一把,钞票也早已经赚够了,就此功成身退,吃一碗安乐茶饭,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想到麦根路上再没有这样一间事务所,好叫他三不五时地走进来,Hypothetically speaking问上一两个问题,又多少有些失落。
所幸,朱斯年听见他这么问却是摇了摇头,叹道:若只是我自己,退了也就退了。名声我已经有了,钞票也不缺,只是这两年市面差,英国已经撑不住停了金本位,美国看样子也久不了,搞得我们这里也是银根奇紧。我这律师做的,整日不是催索讨债,便是看着委托人退职、拍卖、被人吞而并之。要是换了你们年轻一辈,也只是收钱做事,公事公办。可我是看着这些实业商人一点一滴做起来的,从小厂变成大厂,再从一家开到几家、十几家,一路举债扩张,一切从无到有。我同他们曾经一起年少得意,现在快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反倒要看着他们四处罗掘俱穷,奔告无门。要我袖手旁观,我实在不忍。所以,只要他们还在一日,这律师再难做,我也得做下去。
唐竞从没见过朱斯年这样认真,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只得劝了一句:您注意着身体,也别太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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