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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自不理这自作多情的两脚生物,依然扑着光秃秃的翅膀往外面的世界探着。
李隐舟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张机正一手撑了额头坐在案上,另一手还搭在他新修的《金匮要略》上,不知读到了什么,一动不动地蹙眉看着。
“师傅。”李隐舟快步走过去,笑道,“阿茹生了个儿子,伯言给他取了名字叫陆延,你要去看一眼么?”
张机恍若未闻。
燕啼声声入耳。
屋里一时寂静得有些空阔。
“……师傅?”他慢慢地走过去,只有两三丈的距离,却觉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直到最后一步走尽,李隐舟终于看清。
张机唇角含笑,已安然地闭上双眼。
他蹲下身静静注视着那张熟悉的脸,片刻,伸手轻轻地将他额上的皱纹抚平。
第124章
张机走时, 除了一本《金匮要略》在旁,没有留下什么别的手迹。其家乡从未听他自己提及过,李隐舟只模糊地记得后人之说, 他为从医早就和家中一刀两断,想来也唯独剩下自己一个亲人。
按其一贯随性自在的脾气, 他将张机葬在吴郡城外。
斜阳如炬, 江花胜火。
那些林立的墓碑早已被风吹雨打侵蚀了文字, 唯有萋萋芳草年复一年静然丛生。来到这里的近三十年,他慢慢地认识了许多只存于史册的那些人物,而现在,却要一个一个将他们送别。
李隐舟在墓前安静地站了一会。
棺木就掩在一层黄土之下, 离他也不过一丈的距离, 但他心头终归是清楚的,这一别将是千百万年、生生世世。
暮霭如烟,雨也轻落。
细密的水珠串联成线,飘然从天顶垂落, 落在冰凉的面颊上, 溅起沙沙的水雾,将视野模糊为一片浓重的墨色。
他仰头看了看。
忽然很羡慕这雨——
不管河海之远, 还是天地之隔, 走过千里万里、度过沧桑百年,那远走的浮云总有回来的时候。
……
沙沙, 雨越发大了。
天青色的暮霭中, 一柄薄伞不知何时斜靠上他的背脊。那如柱的水流便顺着凸出的伞骨在眼前淌下, 在模糊的视野中划出数道分明的线条。
李隐舟出神地望着天,过了许久才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年长眉淡展, 修狭的一双眼被冷雨沾湿,只持伞立在他身后,对他牵唇微笑了笑。
竟是多年不见的张家少主人张温。
“有劳少主。”他深一阖眼,复也一笑,“何事冒雨来寻?”
张温嘴唇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又静了回去,半响才温声道:“公纪有信来,请我交托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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