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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撩开湿冷的衣袍,蜷腿坐在这少年身边。
后头的身影便又往外缩了缩。
“要我说,何必来这一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要送死我们也拦不住,干嘛赶这趟浑水。”小学徒的声音忍不住地尖刻了几分,恨不能扬高了声音说给满屋的人听,“先生有所不知,病可以救,蠢却不能!”
夹枪带棒的一席话,只差指着人的鼻子怒骂了。
另一个年长的学徒蹲在一角,虽不言不语,脸色却也不大好看。
少年人的热忱是燃着心血的一把火,如今被人情的冷雨一浇,只余失落的青烟缭着冰冷的胸膛。
他们只为李先生感到不值。
半响静默,自是没有任何回音,小学徒也惯了李先生不回他们那些幼稚的话,抱着膝盖一个人画着圈圈嘟嘟囔囔。
目光的余暇又担忧地瞟向李隐舟。
却见其略低下视线、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
他眼神一缩,无端紧张起来,心跳擂动间,竟隐约从那端静的脸上瞧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是挺蠢。”李隐舟的眼神向后一掠,居然没有反驳那席气话,反而十分赞许地颔首,“但不算坏。”
小学徒简直难以置信:“这还不算坏?”
李隐舟搭下眼帘。
目光静静落在风中摇曳的一丝残火上,不再言语。
说到底,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若不能,也不愿被骗至死。
……
乌云蔽日,大雨倾盆,一片阴沉的暗野中,时光的流逝便没有了度量的尺寸,总觉得已经捱过了三五日,可仅剩的理智却告诉他们只过去了几个时辰罢了。
隐约中仍能听见偶有锐利的尖端划破墙壁的声音。
他们懒得管、也着实没力气管了。
大雨冲泡了仅有的屯粮,病民们争抢着那些发霉发臭的食物,在士兵们亮出兵戈以后才忍痛作罢,却总用疑心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好歹病是给治得七七八八了,不然也没精神和他们作对。
李隐舟苦中作乐地想。
苦难里蔓长出来的生命是顽强的野草,只要一点水、一点雨露,一点活下去的希冀,就能在最阴冷暗沉的角落绵延下去。
怒雨不止。
那尖声第五次响起后,一片昏沉中,一道爽快明亮的声音划破雨夜——
“李先生——李先生!”
小学徒打了个呵欠,虚虚将视野撑开一丝缝,目光虚浮地在满地积水上一探,果然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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