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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诡异的瘟疫在王都蔓延。
病院中人满为患,因此修士们在病院旁额外搭建了一座临时医疗棚,用以容纳那些绝无康复可能的重症患者。
他们在惨烈的煎熬中等待死亡。
医疗棚里,腐臭在阴湿中发酵,浓稠得辛辣,臭气堪比钢针,密集地戳刺着粘膜。
无防护状态下,人在这间医疗棚中停留三分钟以上便会感到眼珠与喉咙微微灼痛,臭气会黏附在鼻腔中,此后几天此人都会被那萦绕不绝的恶臭所折磨。
然而这些可怜的患者并无选择,这场瘟疫的传播方式尚未明确――皇家医学院目前掌握的证据表明它的传染性相当微弱,新病患更有可能是接触到了某些受污染的水源或食物。但是,在确认患者们对其他人毫无传染性前,他们仍旧得被集中隔离起来。
安吉洛身披防油布质地的黑大褂,头戴一顶宽檐扁帽,左手抄一根细长的、用以拨弄尸体的棍子,右手攥着半瓶珍贵的阿片酊,穿梭在遍地惨嚎呻吟的病患之间。
今夜不是安吉洛值班,正因如此,他才有余暇四处奔走。他使尽浑身解数,从瘟疫管控所讨来半瓶阿片酊,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比黄金还贵重,他得珍惜地使用,妇孺优先,至于那些壮年男子,或许轮不上……他想给所有人用药,若是有途径,他宁可用他的血液去换同等分量的药剂,可药品严重短缺,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实在没法子。
“嘿,小家伙……”安吉洛温声招呼道,半跪到一个小男孩身侧,轻轻揉了揉他油腻肮脏的头发。
小男孩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眸光癫狂而恐惧地凝视着棚顶,犹如陷入了某种谵妄中――这是晚期患者的症状之一。他纤弱如苇草,疫病已侵蚀他全身,几枚大得骇人的毒疮使皮肤肿胀发亮,他的母亲是健康人,她徒劳地抱着他,面孔枯败、疲惫。
安吉洛怜悯地瞥了那母亲一眼,压低嗓门对小男孩道:“这种药剂会帮助你对抗病魔。”
旋即,他给了他一点儿阿片酊用以止痛。
是的,这玩意儿的唯一作用就是止痛……
除此之外安吉洛做不了多少事。
他为男孩的毒疮消毒,用手术刀的薄刃割开那足有拳头大的玩意儿,黄绿相间的脓液从中涌出,弥漫着炼狱般的恶臭……安吉洛咬了咬嘴唇,这些都是病患体内溶解的组织,他有时甚至能从里头翻捡出少许器官残片。
――这种疾病会使人“融化”,从里到外。那些无人填埋的尸体甚至会在死亡几天后化为血浆,连骨头都不剩。
这简直使安吉洛联想到某些剧毒的蜘蛛……
他从未目睹过如此烈性的瘟疫,医书上倒是有一些关于恐怖瘟疫的记载,可他活了二十年,这是头一次亲眼见到。
男孩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割开毒疮清理创口会减缓痛楚,皇家医学院前阵子就发现了这一点,可这一过程麻烦又令人作呕,早已精疲力竭的医师们更愿意把精力和耐心花在有可能痊愈的患者身上。
安吉洛明白这个道理,他在做无用功,他浪费了宝贵的休息时间,却半个人也救不活,他只能让这些患者死得不那么疼,但无论如何,他……他就是无法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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