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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我倔qiáng地说,要死我们三个人死在一块儿。

我去引开敌人,阿渡带着你走。顾剑抽出剑来,语气平静,李承鄞xingqíng坚硬,你难道还指望他对你有真心?你如果落在他手里,不过是为他平定西凉再添一个筹码。

西凉!

我只差惊得跳起来,顾剑看着我,我张口结舌:他还想要去攻打西凉?

顾剑笑了笑,说道:对王者而言,这天下何时会有尽头?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羯鼓嗵嗵嗵响过三遍,底下的中原人已经开始冲锋。顾剑对我说:走吧!

阿渡拉着我,她虽然受了轻伤,可是身手还十分灵活,她拉着我从山石上爬过去,我仓促地回过头,只看到顾剑站在山石的顶端,初晨的太阳正照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白袍原本溅满了鲜血,经过了一夜,早凝成黑紫的血痂。他站在晨光的中央,就像是一尊神只,手执长剑,风chuī起他的衣袂,我想起昨天晚上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简直宛如一场梦境。我想起当初刚刚遇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从惊马下救出一个小儿,他的白袍滚落huáng沙地,沾满了尘土,可是那时候他就是这般威风凛凛,像是能挡住这世上所育的天崩地裂。那时候的事qíng,也如同梦境一般。这么多日子以来发生的所有事qíng,对我来说,都像是一场噩梦。

我和阿渡在山间乱走,昼伏夜出。中原人虽然大军搜山,可是我们躲避得灵巧,他们一时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在山里躲了好多天,渴了喝雪水,饥了就挖沙鼠的dòng,那里总存着糙籽和gān果,可以充饥。我们不知道顾剑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一共在山间躲了多少天。

这时候已经到了八月间,因为开始下雪了。仿佛是一夜之间,天亘山就被铺天盖地的雪花笼罩,牧糙枯huáng,处处冰霜。一下雪山间便再也藏身不住,连羚羊也不再出来觅食。到了夜里,山风简直可以将人活活chuī得冻死。中原的大军在下雪之前就应该撤走了,因为军队如果困在雪地里,粮糙断绝的话将是十分可怕的事,领兵的将军不能不思量。我和阿渡又在山上藏了两天,不再见有任何搜山的痕迹,便决定冒险下山。

我们的运气很好,下山后往南走了一整天,就遇上放牧的牧人。牧人煮化雪水给我们洗手洗脸,还煮了羊ròu给我们吃。我和阿渡两个都láng狈得像野人,我们在山间躲藏了太久,一直都吃不饱,雪后的山中更是难熬。在温暖的帐篷里喝到羊奶,我和阿渡都像是从地狱中重新回到人间。这个牧人虽然是月氏人,可是十分同qíng突厥的遭遇,他以为我们是从突厥逃出来的女人,所以待我们很好。他告诉我们说中原的大军已经往南撤了,还有几千突厥人也逃了出来,他们逃向了更西的地方。

我顾不得多想,温暖的羊奶融化了我一意复仇的坚志,我知道靠着我和阿渡是没办法跟那些中原人抵抗的,跟谈不上替阿翁报仇了。我决定带阿渡回西凉去,我想父王了,我更想阿娘。我急急地想要回到王城去,告诉父王突厥发生的事qíng,叫他千万要小心提防中原人。阿翁死了,阿娘一定伤心坏了,我急于见到她,安慰她。阿翁虽然不在了,可是阿娘还有我啊。

一路上,我忧心如焚,唯恐自己迟了一步,唯恐西凉也被李承鄞攻陷,就像他们杀戮突厥一样。我们风雪兼程,在路上历经辛苦,终于赶到了西凉王城之外。

看到巨大的王城安然无恙,我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城门仍旧dòng开着,冬天来了,商队少了,守城的卫士缩在门dòng里,裹着羊皮袍子打盹。我和阿渡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王城。

熟悉的宫殿在深秋的寒夜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我们没有惊动戎守王宫的卫士,而是直接从一道小门进入王宫。西凉的王宫其实也不过驻守了几千卫士,而且管得很松懈,毕竟西凉没有任何敌人,来往的皆是商旅。说是王宫,其实还比不上安西都护府

戒备森严。过去我常常从这扇小门里溜出王宫,出城游玩之后,再从这里溜回去,没有一次被发现过。

整座宫殿似乎都在熟睡,我带着阿渡走回我自己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天气太冷了,阿渡一直冻得脸色发白。我拿了一件皮袍子给阿渡穿上,我们两人的靴子都磨破了,露出了脚趾。我又找出两双新靴子换上,这下可暖和了。

我顺着走廊往阿娘住的寝殿去,我一路小跑,只想早一点儿见到阿娘。

寝殿里没有点灯,不过宫里已经生了火,地毡上放着好几个巨大的火盆,我看到阿爹坐在火盆边,似乎低着头。

我轻轻地叫了声:阿爹。

阿爹身子猛然一颤,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到是我,他的眼眶都红了:孩子,你到哪里去了?

我从来没有看过阿爹这个样子,我的眼眶也不由得一热,似乎满腹的委屈都要从眼睛底下流出来。我拉着阿爹的袖子,问他:阿娘呢?

阿爹的眼睛更红了,他的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他说:孩子,快逃,快点逃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阿渡跳起来拔出她的刀。四面突然明亮起来,有无数人举着灯笼火炬涌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我认识,我知道他是中原遣到西凉来求亲的使节,现在他神气活现,就像一只战胜的公jī一般,踱着方步走进来。他见到阿爹,也不下跪行礼,而是趾高气扬地说道:西凉王,既然公主已经回来

了,那么两国的婚约自然是要履行的,如今你可再没有托辞可以推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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