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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珠因夸佟贵妃的衣裳,德嫔原是个老实人,便道:我瞧你这衣裳,倒像是江宁新进的织金。画珠道:前儿万岁爷新赏的,我命人赶着做出来。到底是赶工,瞧这针脚,就是粗枝大叶。
端嫔便道:你那个还算过得去,你看看我这件,虽不是赶工做出来,比你那针线还叫人看不进眼。便拉了衣袖给大家瞧,正说话间,奶子抱了五阿哥来了。佟贵妃微笑道:来,让我抱抱。接了过去,宜嫔自然近前去看孩子,德嫔本就喜欢孩子,也拢上去逗弄。
胤祺方才百日,只睡得香甜沉酣。香色小锦被襁褓,睡得一张小脸红扑扑,叫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他粉妆玉琢的小脸。琳琅唇边不由浮起一丝微笑来,忽听画珠道:宜姐姐真是好福气,五阿哥生得这样好,长大了必也有出息。端嫔笑道:你倒不必急,等明年chūn上,你替万岁爷添个小阿哥也就是了。画珠娇脸晕红,却轻轻啐了她一口。
大家坐了片刻,因万寿节将近,宫中事多,诸多事务各处总管皆要来请贵妃的懿旨,大家便皆辞出来。琳琅本走在最后,画珠却遥遥立住了脚,远远笑着说:咱们好一阵功夫没见了,一同逛园子去吧。
琳琅道:琳琅住的远,又不顺路,下回再陪贵人姐姐逛罢。
画珠却眼圈一红,问:琳琅,你是在怪我?
她轻轻摇了摇头,画珠与她视线相接,只觉得她眼中微漾笑意,道:我怎么能怪你。画珠急急忙忙的说:咱们当年是一块儿进宫,后来皇上待你那样,我真没作别的想头,真的。如今如今你可是要与我生分了?
琳琅不觉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得回去了。画珠无奈,只得目送她渐去渐远,那chūn光晴好,赤色宫墙长影横垣,四面里的微风扑到人脸上,也并不冷。
宫墙下yīn凉如秋,过不多时,宜嫔从后头过来,见着她便笑道:你怎么才走到这里?我和德姐姐说了好一会子话呢。她这几日常去储秀宫闲坐,琳琅知她心思豁朗,待她倒是不像旁人。两人一同回去,讲些宫中闲话,宜嫔自然话题不离五阿哥,琳琅一路只是静静含笑听着。
碧落见琳琅回来,膳后侍候她歇午觉,见她阖眼睡着,替她盖好了丝棉锦被,方yù退出去,忽听她轻轻说了一句:我想要个孩子。碧落怔了一下,她睫毛轻轻扬起,便如蝶的翼,露出深幽如水的眼波,碧落道:主子年轻,日后来日方长,替万岁爷添许多的小阿哥,小格格。她嗯了一声,似是喃喃自语:来日方长又阖上眼去,碧落久久不闻她再言语,以为她睡着了,方轻轻站起身来,忽听她低低道:我知道是奢望,只当是做梦罢。碧落心中一阵酸楚,只劝不得罢了。
琳琅歇了午觉起来,却命锦秋取了笔墨来,细细写了一幅字,搁在窗下慢慢风gān了墨迹,亲手慢慢卷成一轴,碧落看她缓缓卷着,终究是卷好了,怔怔的又出了一回神,方转过脸jiāo到她手中,对她道:这个送去乾清宫,对李谙达说,是给万岁爷的寿礼,请他务必转呈。想了一想,开了屉子,碧落见是明huáng色的绣芙蓉荷包,知是御赐之物,琳琅却从荷包里倒出一把金瓜子给碧落,道:只怕李谙达不容易见着,这个你给乾清宫的小丰子,叫他去请李谙达。却将那荷包给碧落,道:将这个给李谙达瞧,就说我求他帮个忙。唇角慢慢倒似浮起凄凉的笑意来。
碧落依言去了,果然见着李德全。李德全接了这字幅在手里,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心中惴惴不安,斟酌了半晌,晚间觑见皇帝得空,道:各宫里主子都送了礼来,万岁爷要不要瞧瞧?皇帝摇一摇头,说:朕乏了,不看了。李德全寻思了片刻,陪笑道:宜主子送给万岁爷的东西倒别致,是西洋小琴。皇帝随口道:那朕就瞧瞧。李德全轻轻拍一拍手,小太监捧入数只大方盘,皇帝漫不经心的瞧去,不过是些玩器衣物之类,忽见打头的小太监捧的盘中有一幅卷轴,便问李德全:倒还有人送朕字画?这是谁送的?
李德全陪笑道:各宫的主子陆陆续续打发人来,奴才也不记得这是哪位主子送来的,请万岁爷治罪。皇帝唔了一声,说:你如今真是无法无天了。吓了李德全赶紧道:奴才不敢。皇帝一时倒未多想,示意小太监打开来。
这一打开,皇帝却怔在了那里,李德全偷眼打量他的脸色,只觉得什么端倪都瞧不出来,皇帝的神色像是极为平静,他在御前多年,却知道这平静后头只怕就是狂风骤雨,心中一哆嗦,不禁暗暗失悔。只见皇帝目光盯着那字,那眼神仿佛要将那洒金福字贡纸剜出几个透明窟窿,又仿佛眼底燃起一簇火苗,能将那纸焚为灰烬。
皇帝慢慢却在炕上坐下了,示意小太监将字幅收起,又缓缓挥了挥手,命人皆退了下去,终究是一言未发。李德全出来安排了各处当值,这一日却是他值守内寝。依旧在御榻帐前丈许开外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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