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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自己方睡下了,丫头却在外面轻声道:大爷来了,姑娘刚睡了呢。
那熟悉的声音便道:那我先回去,回头再来。
隐隐绰绰便听见门帘似是轻轻一响,忍不住掣开软绫帐子,叫一声:冬郎。
忽听窸窸窣窣被衾有声,心下一惊,猛然回过神来,却是帐内的皇帝翻了个身,四下里依旧是沉沉的寂静。chūn日的午后,人本就易生倦意,她立得久了,这样的安静,仿佛要天长地久永远这样下去一样,她只恍惚的想,李谙达怎么还不回来?
窗外像是起了微风,chuī在那窗纱上,极薄半透的窗纱微微的鼓起,像是小孩子用嘴在那里哈着气。她看那日影渐渐移近帐前,再过一会儿功夫,就要映在帐上了。便轻轻走至窗前,将那窗子要放下来。
忽听身后一个醇厚的声音道:不要放下来。她一惊回过头来,原来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一手撩了帐子,便yù下chuáng来。她忙上前跪下去替他穿上鞋,慌乱里却忘记去招呼外面的人进来。皇帝犹有一分睡意,神色不似平日那样警敏锐捷,倒是很难得像寻常人一样有三分慵懒:什么时辰了?
她便yù去瞧铜漏,他却向案上一指,那案上放着一块核桃大的镀金珐琅西洋怀表,她忙打开瞧了,方答:回万岁爷,未时三刻了。
皇帝问:你瞧得懂这个?
她事起仓促,未及多想,此时皇帝一问,又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道:以前有人教过奴才,所以奴才才会瞧。
皇帝嗯了一声,道:你瞧着这西洋钟点就说出了咱们的时辰,心思换算的很快。
她不知该怎么答话,可是姑姑再三告诫过的规矩,与皇帝说话,是不能不作声的,只得轻轻应了声:是。
殿中又静下来,过了片刻,皇帝才道:叫人进来吧。她竦然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犯了大错,忙道:奴才这就去。走至暖阁门侧,向外递了暗号。司衾尚衣的太监鱼贯而入,替皇帝更衣梳洗,她正待退出,皇帝却叫住了她,问:李德全呢?
她恭声道:李谙达去办万岁爷吩咐的差事了。
皇帝微有讶异之色:朕吩咐的什么差事?正在此时,李德全却进来了,向皇帝请了安,皇帝待内官一向规矩森严,身边近侍之人,更是不假以辞色,问:你当值却擅离职守,往哪里去了?
李德全又请了个安,道:万岁爷息怒,主子刚歇下,太后那里就打发人来,叫个服侍万岁爷的人去一趟。我想着不知太后有什么吩咐,怕旁人抓不着首尾,所以奴才自己往太后那里去了一趟。没跟万岁爷告假,请皇上责罚。
皇帝事母至孝,听闻是太后叫了去,便不再追究,只问:太后有什么吩咐?
李德全道:太后问了这几日皇上的起居饮食,说时气不好,吩咐奴才们小心侍候。稍稍一顿,又道:太后说昨日做的一个梦不好,今早起来只是心惊ròu跳,所以再三的嘱咐奴才要小心侍候着万岁爷。
皇帝不禁微微一笑,道:太后总是惦记着我,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人家总肯信着些梦兆罢了。
李德全道:奴才也是这样回的太后,奴才说,万岁爷万乘之尊,自有万神呵护,那些妖魔邪障,都是不相gān的。只是太后总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再四的叮嘱着奴才,叫万岁爷近日千万不能出宫去。
皇帝却微微突然变了神色:朕打算往天坛去祈雨的事,是谁多嘴,已经告诉了太后?
李德全深知瞒不过皇帝,所以连忙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实实不知道是谁回了太后,皇上明鉴。皇帝轻轻的咬一咬牙:朕就不明白,为什么朕的一举一动,总叫人觊觎着。连在乾清宫里说句话,不过一天功夫,就能传到太后那里去。李德全只是连连磕头:万岁爷明鉴,奴才是万万不敢的,连奴才手下这些个人,奴才也敢打包票。
皇帝的嘴角不易觉察的微微扬起,但那丝冷笑立刻又消弥于无形,只淡淡道:你替他们打包票,好得很啊。李德全听他语气严峻,不敢答话,只是磕头。皇帝却说:朕瞧你糊涂透顶,几时掉了脑袋都未必知道。
直吓得李德全连声音都瑟瑟发抖,只叫了声:主子
皇帝道:日后若是再出这种事,朕第一个要你这乾清宫总管太监的脑袋。看着你这无用的东西就叫朕生气,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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