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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间扎营,营帐连绵亦是数里,松明火炬熊熊灼如白日,连天上一轮皓月都让火光映得黯然失色。那平野旷原之上,月高夜静,只听火堆里硬柴燃烧噼叭有声,当值兵丁在各营帐之间来回梭巡,甲铠上镶钉相碰叮铛之声,那深黑影子映在帐幕之上,恍若巨人。

琳琅就着那灯理好一件蓝缎平金两则团龙行袍,忽听远远呜咽一声,有人chuī起铁簧来。在这旷野之中,静月之下,格外清迥动人。其声悠长回dàng,起伏回旋不绝。玉箸咦了一声,说:谁chuī的莫库尼。琳琅侧耳细听,只听那簧声激dàng低昂,隐约间有金戈之音,chuī簧之人似胸伏雄兵,大有丘壑。琳琅不由道:这定是位统兵打仗的大将军在chuī。玉箸问:你怎么知道?琳琅微笑道:我不过瞎猜罢了。

待得一曲既终,铁簧之音极是激越,戛然而止,余音不绝如缕,仿佛如那月色一样,直映到人心上去。玉箸不由说:chuī得真好,听得人意犹未尽,琳琅,你不是会chuī箫,也chuī来听听。

琳琅笑道:我那个不成,滥竽充数倒罢了,哪里能够见人。玉箸笑道:又不是在宫里,就咱们几个人,你还要藏着掖着不成?我知道你是箫不离身的,今儿非要你献一献不可。此番浣衣房随扈十余人,皆是年轻宫人,且宿营在外,规矩稍懈,早就要生出事来。见玉箸开了口,心下巴不得,七嘴八舌围上来,琳琅被吵嚷不过,只得取出箫来,说:好罢,你们硬要听,我就chuī一曲,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听得三月吃不下ròu去,我可不管。

第5章

琳琅略一沉吟,便竖起长箫,chuī了一套《小重山》。

chūn到长门chūn糙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chūn。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huáng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chūn。

玉箸不通乐理,只觉箫调清冷哀婉,曲折动人。静夜里听来,如泣如诉,那箫声百折千迥,萦绕不绝,如回风流月,清丽难言。一套箫曲chuī完,帐中依旧鸦静无声。

玉箸半晌方笑道:我是说不上来好在哪里,不过到了这半晌,依旧觉着那声音好像还在耳边绕着似的。琳琅微笑道:姑姑太夸奖了,我不过是学着玩罢了。一语未了,忽听远处那铁簧之声又响起来,玉箸道:那铁簧又chuī起来啦,倒似有意跟咱们唱和似的。此番chuī的却是一套《月出》。此乐常见于琴曲,琳琅从未曾听人以铁簧来chuī奏,簧声本就激越,chuī奏这样的古曲,却是剑走偏锋,令人耳目一新。

只是那簧乐中霸气犹存,并无辞曲中的凄楚悲叹之意,反倒有着三分从容。只听那铁簧将一套《月出》chuī毕,久久不闻再奏,又从头chuī遍。琳琅终忍不住竖箫相和,一箫一簧,遥相奏和,居然丝丝入扣,一曲方罢,簧声收音gān脆清峻,箫声收音低迥绵长。那些宫人虽不懂得,但听得好听,又要猜度是何人在chuī簧,自是笑着嚷起来,正七嘴八舌不可开jiāo的热闹时节,忽见毡帘掀起,数人簇拥着一人进来。

帐中人皆向来者望去,只见当先那人气宇轩昂,摸约二十六七岁,头上只是一顶黑缎绣万寿字红绒结顶暖帽,穿一身绛色贡缎团福缺襟行袍,外罩一件袖只到肘的额伦代。顾盼之间颇有英气,目光如电,向众人面上一扫。众人想不到闯入一个不速之客,见他这一身打扮,非官非卒,万万不知御驾随扈大营之中为何会有此等人物,都不由错愕在当地。唯琳琅只略一怔忡,便行礼如仪:奴才叩见裕王爷,王爷万福金安。帐中诸人这才如梦初醒,呼啦啦跪下去磕头请安。

福全却只举一举手,示意众人起来,问:适才chuī箫的人是谁?琳琅低声答:是奴才。福全哦了一声,问:你从前认识我?因他虽常常出入宫闱,但因宫规,自是等闲不会见到后宫宫人,他身着便服,故而帐中众人皆被瞒过,不想这女子依旧道破自己身份。

琳琅道:奴才从前并没有福气识得王爷金面。福全微有讶色:那你怎么知道琳琅轻声答:王爷身上这件马褂,定是御赐之物。福全低首一看,只见袖口微露紫貂油亮绒滑的毛尖,向例御衣行袍才能用紫貂,即便显贵如亲王阁部大臣亦不能僭越。他不想是在这上头露了破绽,不由微笑道:不错,这是皇上赏赐的。心中激赏这女子的玲珑细密,见她不卑不亢垂手而立,目光微垂,眉目间并不让人觉得出奇美艳,但灯下映得面色莹白如玉,隐隐似有宝光流转。福全却轻轻咳了一声,说:你适才的箫chuī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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