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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带着打趣的语调,可是别人听来却伤感。兰糙不说话,把丝棉胭脂卷成条给她点口脂。她这样的长相,稍稍打扮就格外鲜亮。靠着山水纹的帐子,雪白的脸,嫣红的唇,磨光了棱角,有种羸弱的美。
少时前院传来脚步声,她支起身侧耳细听,是他来了?
鼓儿探身看,还没回话长满寿就到了门上,吊着嗓子喊,礼贵人接驾。
素以忙不迭下chuáng,跪在红绿错综的新疆地毯上磕头,动作才做了一半被他拉住了,他劲儿大,稍稍往上一提就把她拉进怀里。就着昏暗的烛火打量她,怎么瘦得这样?
她是瓜子脸,养得好,两颊上ròuròu的,看上去晶莹剔透。现在下巴尖了,眼睛也瘦大了,怔愣愣看着他,仿佛全然不认得他似的。皇帝从来没觉得这么难过,他用他的爱qíng硬把她拉进深宫中来,没有给她最好的保护,还害得三阿哥丢了xing命。早知道带她一起走多好,或者让她在娘家呆到他回京,也好过眼下这种处境。
她细细的手腕抵在他胸前,微撑开了一点,主子回来了?奴才没能去迎您
别说这个。他抚抚她的脸,满带自责,这样瘦是孩子折腾你了?
她有点害臊,转过脸嘟囔,可不,还真是。
就是这种声气儿才对,皇帝勉qiáng扯扯嘴角,怎么?不好好用膳?
既然说到吃的上头,她隔开他吩咐兰糙,怎么愣着?还不给万岁爷上茶?
兰糙没挪步,蹲了蹲身道,主子忘了,咱们的茶叶罐子早就空了,前儿您想吃茶叶蛋都没做成么奴才给万岁爷倒杯热水,万岁爷屈尊用点吧!
素以长长哦了声,想起来了,现在脑子不够使,老忘记事儿。
她笑着,皇帝听见兰糙的话却毛躁起来,问长满寿,礼贵人每月的份例里没有茶叶?要用怎么不去领?
长满寿是炼成了jīng的,他扑通一声跪下来,伏在地上道,主子明鉴,原本小主儿要什么没有?她有圣眷,皇后主子也关爱着,何况现在有了喜,更该捧星星捧月亮似的可这不是犯了事儿嘛!皇后主子缴了权,两人两处禁足,宫里都归贵主儿管。贵主儿不发话,谁也不敢往庆寿堂送东西啊!
在他的后宫,叫他怀了身子的女人要什么什么没有,这还了得!皇帝气冲了头,接过兰糙敬献上来的茶盏就往他跟前砸,朕有过特旨,庆寿堂不和别处一样,你是死人,不会传朕的口谕?
奴才万万不敢。长满寿咚咚的磕头,贵主儿说了,她管理六宫,有这个权。
去他妈的权!皇帝怒极了,什么好教养都忘了,骂娘的话冲口而出。再冷静下来想想,似乎太失体统,把她们都吓得噤住了。他煞住火xing儿,解围式的清了清嗓子,对长满寿道,去,挑最好的贡茶来,给礼主子煮茶叶蛋吃。言罢回过身,温言细语的问她,那东西什么吃头?果然是怀了孩子,口味变怪了?
素以没说话,兰糙在旁边蹲福道,万岁爷明察,不是我们主子爱吃茶叶蛋,实在是担着身子,有时侯吐空了没吃的,饿得慌。您瞧瞧她引皇帝看地罩后面的八仙桌,桌上寡唧唧的摆了两菜一汤,这凄凉景儿,瞧了就叫人掉眼泪。她狠狠的抽噎,齉着鼻子说,万岁爷啊,您再不回来,我们主子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就要活不成了!奴才们是下等人,吃馒头就咸菜,能吃个饱就够了。咱们主子不一样,她一个人担着两个人的消耗呢!宫里这些主儿们,不说有孕的,就是平常人,哪个在忍饥挨饿?偏我们主子可怜,奴才们的吃食也少,几个人凑份子,每顿省下半个馒头来,防着主子饿,给她泡在热水里用都说紫禁城是个富贵堆儿,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还叫她饿肚子呐!
这半个多月实在过得清苦,兰糙有意往狠了说,虽没有那么夸张,但也不算出大格。屋里侍立的人被她说到伤心处,都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皇帝抿紧了嘴唇没言声,可那山雨yù来的神qíng令人畏惧。素以掖掖眼泪,刚想请他安坐,见他猛回身就往外走。她赶紧上去拦住了,主子gān什么去?
我去给你出气。他隐忍着,身子都在打颤。三阿哥刚走,这里怀着一个又要遭人算计,密贵妃好大的胆儿!谁说素以犯事儿?案子还没定她就着急克扣供应,是打算把内苑变成牢房?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他真气极了,回来看见她这个样子,要茶茶没有,清汤寡水的两碗饭菜,冷冰冰上供似的搁在那里。怀孕的人本来就嘴馋,她吃都吃不饱,冷馒头泡水将就过日子,哪里还敢奢望那些七七八八的零嘴儿?这是他爱的女人啊,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心里刀绞似的,千算万算把她留在宫里,叫她担惊受怕任人欺压。恼起来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连妻儿都保护不好,他简直枉为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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