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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驻跸在烟波致慡斋,西边有一溜瓦房,前朝时是专供皇子读书用的。只因皇帝的几位阿哥年纪尚幼,秋狝又是短暂停留,这趟就没有带着随扈。屋子空出来了,为方便就近伺候,暂时作为宫女他坦用。
那贞和素以先进屋打点行李,这趟住的是通铺,也不存在挑铺位一说。各自收拾好换了衣裳,才看见琼珠跟着一个老太监过这儿来。
那贞对素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那位心高气傲的奶奶神褂子歪了,头发也乱了,一副万里奔袭吃了败仗的样儿。那贞哟了声,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御前侍候的吗,这会儿怎么弄成这副惨况?
琼珠累坏了,一屁股坐在条凳上喘气,别提了,上子御辈进了德华门,我也没法留在月台上了。二总管说让下去,另派小轿来接我,可我站在道旁等了半天,等到你们的幄车过去也没等着轿子。没计奈何,只得搭了送菜的板车从后山门进来。边说边咬牙,长胖子敢这么耍我,我绝饶不了他!等着吧,他总有一天落在我手里的。
素以边上听着,差点没笑出声来。到底是二总管啊,手段就是高!旁的不说,先赏她跑上几里地,她身骄ròu贵,脚上磨出几个血泡来也解恨呐!
那贞习惯xing的装好人,拧了把帕子递给她道,大概是上传下达有了误,主子驾前,谁敢成心添堵呢!快别生气,擦把脸。累坏了吧?回头我去给你告个假,你的差事叫素以帮着顶一回,反正司衾司帐不分家的,你先好好休息半天再说。
琼珠是不服软的xing子,瞥了素以一眼道,不敢劳动素姑姑,我坐会子就成。
素以笑了笑,您真是的,咱们谁跟谁呢!您和我不对付,我可当您自己姐妹似的处。您看您累成这样,我看着心都疼了。主子这会儿在楠木殿接见朝臣和外邦王爷呢!据说还有准葛尔新来投奔的台吉,您这么花容月貌露了脸,万一哪个台吉瞧上了求万岁爷赐婚,您悬乎,主子也为难不是?
你可真会忽悠,拿我当三岁孩子呢?琼珠狠狠瞪她,你这么好心,不怕自己给赏出去?
素以咧咧嘴,您不知道,我是塞外长大的,和您这种京城长大的娇姑娘不一样。别说把我赏到准葛尔,就是拿我炼成石头补天,我照去不误。
这些傻话纯粹就是逗人玩儿,素以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琼珠居然真信了。她认真的思考一番,点了点头,替我给主子告假,别忘了。
素以嘿嘿一笑,那是,死都不能忘。还要替您向主子诉苦,兴许主子一心疼,赏你个金南瓜。
那贞扯她袖子,光顾着扯闹篇,别误了差事。又对琼珠道,这回铺由着你选,你睡会儿,我们往前去了。
两个人出了西配房,一边走一边笑。那贞说,回头和二总管说一声,他这趟可害惨了人家了,当心狗急跳墙,到时候得不着好处。
素以挠挠头皮,别说,这招真损!亏得没遇上歹人,要是出了事,闹起来可大可小。
也不怕,宫里混熟了的行家,随便嘱咐两个苏拉,问起来就说没接着人就成。那贞道,带她过穿堂进了腰子门。
皇帝务政的地方在澹泊敬诚殿,因为全是楠木结构,俗称楠木殿。这里只有雕梁,没有画栋,最大限度保存了殿宇的天质自然。两个人上了丹墀也不能进去伺候,毕竟是后殿的人,来当值就是点卯。一露头,又悄悄退到配殿里候旨了。
素以驻足观望,斜穿过直棂窗能看见殿上侃侃而谈的皇帝,那份端坐庙堂从容不迫的气度真叫人神往。她瞧着瞧着,想起那天滑倒时的qíng景。以前在家和哥子们打架,常被夹在咯吱窝底下跑。那时候觉得男人力道真大,浑身的蛮力,就知道欺负人。现在想想,那两个哥们儿讨了媳妇,没见他们这么对待嫂子。敢qíng妹子就是拿来消遣的,还不如那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呢!皇帝胳膊有劲儿,但同哥哥们不一样唉,她突然红了脸,真不该想那些,好好的拿主子和那两个大老粗比什么!
越琢磨心里越乱了,忙定了定心神,却看见小公爷从内午门上大步流星的进来。大概是刚办完事,准备进殿jiāo差去的。眼珠子乱转问不知怎么看见了她,立马拐个弯奔配殿来了。
素以!他站在台阶下压着嗓子叫。
她赶紧嗳了声,小公爷叫奴才什么示下?
熬鹰的事儿别忘了。他乐颠颠的,过会儿我去找你啊,你等着我。
那头皇帝正和亲贵们谈牛羊人口的事,不经意的一瞥,恰好瞥见他们说话。恩佑拔长了脖子探进廊庑,素以站在槛窗下笑吟吟的,倒是一幅不错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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