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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见过生得这样匀停的,连她这种脸盲的都有点吃惊。祁人和汉人不同,祁人祖辈上游牧,各方面相比汉人都要粗犷些。大高个头,站在跟前像山一样。这位却叫人看不明出处,没有祁人的壮硕,但是颀长健朗。若断言他是汉人,似乎又不太像,汉人没有这样立体的脸架子。认真说起来,有点像汉人和鲜卑通婚生下的后代,兼具两个民族的优点,有锋棱,又不失圆润。
这么gān净慡利的人,她却踩了人家的脚!
她怯怯往下看一眼,漳绒串珠云头靴靴面上多了半个脚印。他大概很生气,就恁么拧眉瞧着她。她觉得难为qíng,微弓着腰说,您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我唐突了,我给您擦擦吧!
真是宫里呆了七年,奴颜婢膝惯了,她蹲下来给人擦鞋一点不带迟疑的。擦完了拿帕子弹两下,您瞧,都gān净了。
他还是不称意,抿着唇,满脸的不耐。素以觑了他两眼,猜不出他的来历,但是知道必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到这儿吊唁的宾客都是有身份的,抬起脚来比她头还高,她实在得罪不起。琢磨了一下道,这么的,贵府在哪儿您给个示下。我看这靴子是内家样,回头我想法子淘腾一双送到您府上去。她等他发话,可是他仍旧一副不满的神qíng。这叫她束手无策了,一咬牙把脚迈出去一步,您要是还不能解恨,就踩回去吧!
他调过视线来看她,眼神坚冰似的yīn冷。素以心都提起来了,人家还没踩,她就感到脚趾头隐隐作痛。见他真有了动作,她吓得闭紧了眼。她是无心的,踩一脚能有多重?他是个男人,要是照准了来一下,估计她连道儿都不好走了吧!
我没闲心和你玩小孩子家的玩意儿,就你这样的,能在宫里活下来,真是奇事。他嘴角微沉,你的规矩是跟谁学的?看来没出师管带就撂了手,才弄出这么个半吊子来。
素以暗忖着这位爷脾气真大,不管怎么同他道歉都不顶用似的。好在没有斤斤计较赏她一脚,让他损两句也就罢了。不过看他的气度很是不凡,想来八成和皇亲国戚沾上边,也许是个公侯,也许是个亲王也说不定。
她按捺下来解释,我不在主子跟前伺候,这也算是造化吧!我师傅是个好人,大约看我不能成器,就没把我往外头分派。说起当初领她进门的姑姑她肃然起敬,我师傅可是个了得的人,以前曾在御前伺候过,后来调到尚仪局当管事的了。
他听了转身看廊外秋色,半晌方道,你说的人我知道,是蝈蝈儿吧?
素以挺惊讶的,您知道的真不少,肯定常在大内走动!我师傅人不赖,就是好人不长命
蝈蝈儿是给赐死的,因为太皇太后和畅chūn园太后婆媳两个不对付,蝈蝈儿没调职前是太后的心腹,太皇太后要找不痛快,不能明着动太后,就找她身边人的晦气。那时候太上皇还没禅位,太后哭天抹泪又闹着要去守陵,凭太上皇对太后的感qíng,险些闹得天家母子翻脸。
女人恃宠而骄真是要不得,那位畅chūn园太后没少祸害人。宫里太妃们恨她独占龙chuáng,先皇后恨她毁了东篱太子,连太上皇盛年退位也是为了和她双宿双飞。
长得美又怎么样?消磨君王的斗志,整天困在儿女qíng长里,这种女人离祸国殃民还差多少?他复看素以一眼,长眉妙目,面若凝脂,蝈蝈儿是瞧她长了这么张脸,有意把她圈在尚仪局的吧!横竖是救了她一条命,她对人家感恩戴德也是应当。可她究竟有多呆滞,到现在也没能认出他。
我倒觉得蝈蝈儿眼神不济,留你在尚仪局,坏了宫里的规矩!他厌恶的别过头,多看一眼都觉得硌应。
素以因踩了人家的脚,还在内疚着,被他冷嘲热讽两句解解气她也认了,可他不该牵连她师傅。她顺了顺气,正色告诉他,您骂我,我不回嘴,只别挑我师傅的不是。人都不在了,我还给她招埋怨,我对不住她。
他冷冷乜她,真是长行市了,出了宫规矩体统忘了个gān净。
素以听他这两句只能gān瞪眼,心里悬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这口气怎么那么大呢?整个儿万岁爷似的。她又仔仔细细打量他两眼,从衣着打扮上估猜,充其量是在旗的贵胄。万岁爷身边有荣寿跟着,以荣大总管尽心竭力的那份孝心,绝不能让万岁爷落了单。
您不能这么不依不饶,我给您赔了礼,qíng愿让您踩回去,还要怎么样呢?她很懂得控制qíng绪,再恼火,说话的声气还是很平和的,要说这件事,我的过错占了大头,可您也不是一点短处没有啊!您看您站在我身后,我要没踩着您,一转身就得吓一跳,是不是?
敢qíng这次的事故责任应该平摊,因为踩着他完全是他自己欠踩?他挑起眉毛,像你这么会qiáng词夺理的真少见,要在宫里你回嘴试试,早就给碾成齑粉了。
宫里宫里!素以觉得这人真会拿着jī毛当令箭,宫里跟他家似的。不过她也没底,说不准就是当今万岁爷,微服出来给老丈人上柱香。祁人有老例儿,丧事儿喜事儿爱请贵客坐南炕,拿大刀割白ròu蘸酱吃。先前小公爷说陪万岁爷吃ròu,就说明主子爷还在昆府。难不成这位就是么?她心里有点怕,再三的看,越看越像。可是不能直隆通问您是不是皇上,只好兜着圈子打探,您也是宫里的?是常来往还是常住?是军机值房里的还是御前的?恕我眼拙,一下子认不出来。
他哼了声,是够眼拙的了。你不认人是么?我瞧你连小公爷也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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