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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生晚了许多年,竟只能看着汉朝的逐渐qiáng大。一个卫青已经让我们很头疼,如果将来再出几个大将,以现在汉朝皇帝的脾xing,我们只怕迟早要为我们的焉支山和祁连山而战,到时我们就不能坐在这里看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了。可恨部族中人被汉朝的繁华富足和汉朝皇帝的厚待吸引,亡族之祸就在眼前,却还一心亲汉。他双眼盯着前方,似淡漠似痛心地缓缓而说。
我看看远处,再看看他,下意识地又把手伸到了嘴里,一面啃手指,一面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他轻轻摸过我的眼睛,手指在我唇上印了一下,摇头笑起来:希望再过几年,你能听懂我的话,也仍旧愿意坐在我身旁听我说话。
他拽出我的手,用自己的袖子把我的手擦gān净,拖我站起:我要回去了,今日的晚宴是为我举行,总要打扮一下,虽是做样子,可是这个样子不做,不高兴的人却会不少。你呢?
我环顾了四周一圈,有些无聊地说:我去找於单,下午有骑she比赛,我去看热闹,只希望别撞上阿爹。
糙原,晚宴。
本来气氛轻松愉悦,却因为我陷入死寂。
我双手捧着装着羊头的托盘,跪在伊稚斜面前,困惑地看看qiáng笑着的单于,看看脸带无奈的阿爹,再看看气鼓鼓的於单,最后望向了伊稚斜。他眉头微锁了一瞬,慢慢展开,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眼中却似乎带着暖意,让我在众人的各色眼光下发颤的手慢慢平复下来。
伊稚斜起身向单于行礼:我们的王,玉谨没有看过单于雄鹰般的身姿,竟然见了大雁当苍鹰。臣弟想,今日所有在场的人心中的英雄肯定是於单太子,太子下午百发百中,马上功夫更是不一般,日后定是糙原上的又一只头láng。他俯身从我手中取过托盘时,快速地朝我笑眨了下眼睛,转身走到於单面前,屈了一条腿跪在於单面前,低下头,将羊头双手奉上。
众人轰然笑着鼓掌欢呼,纷纷夸赞於单大有单于年轻时的风范,各自上前给於单敬酒。
於单站在跪在地上的伊稚斜面前,取过奴役奉上的银刀,在托盘中割下羊头顶上的一块ròu,丢进了嘴中,从头至尾,伊稚斜一直身姿谦卑、纹丝不动地跪着。
单于嘴角终于露出了满意的一丝笑,举着酒杯上前扶伊稚斜起身,伊稚斜笑着与单于共饮了一杯酒。
我大概是场中唯一没有笑的人,难受地靠在阿爹身旁看着眼前我似懂非懂的一幕。如果不是我的鲁莽冲动,伊稚斜不用在这么多人面前弯下他的膝盖,低下他的头,跪年龄比他小、辈分比他低、个子没他高的於单。
阿爹笑着拍了拍我的脸颊,小声道:乖女儿,别哭丧着脸,笑一笑。有懊恼的工夫,不如审视一下所犯的错误,杜绝以后再犯。用心琢磨一下你做错了什么,再琢磨一下王爷为何要这么做。背着《国策》的权谋术,却还做出这样的举动,看来我真是教女失败,我也要审视一下自己了。
晚宴之后,我就被阿爹禁足了,他要我好好反思。
我不会骑马,不能去远处玩。能不理会阿爹的约束,愿意带我出去玩的两个人,一个因为我闯了祸,不敢去见他,一个却生了我的气,不来见我,我只能一个人在营地附近晃悠。
转到湖边时,看到於单在湖边饮马,我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到湖另一边玩水。於单瞪了我半晌,我只装作没看见。於单叫:你不会游水,别离湖那么近,小心掉进去。
我往前又走了两三步,小心地试探着水可深,能不能继续走。於单冲了过来,揪着我的衣领子,把我拽离了湖边。我怒道:你自己不会游水,胆子小,我可不怕。
於单气笑道:明明该我生气,你倒是脾气大得不得了。
想起当日的事qíng,我心里也确有几分不好意思。於单选我去敬献羊头,我没有奉给单于,却奉给伊稚斜。结果既开罪了单于,又给伊稚斜惹了麻烦。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於单笑拉起我的手道:如果不生气了,我们找个地方玩去。
我抿着唇笑着点点头,两人手拉着手飞跑起来。我迎着风,大声说:你为什么不喜欢伊稚斜呢?要不然,我们可以一起去捉兔子。
於单冷笑着说:只要他不想吃羊头,我自然可以和他一起玩。
我刚想说伊稚斜当然可以不要吃羊头ròu,忽然想起了láng群捕获猎物后,都是让láng王吃第一口,羊头是不是也只有人的王才能吃呢?伊稚斜真的不想吃羊头顶的那片ròu吗?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我吞了回去
那一年,我十岁。因为一个羊头,开始第一次认真思索阿爹每日叫我背诵的文章,也第一次审视单于、伊稚斜和於单,开始约略明白他们虽然是最亲的亲人,可是他们也很有可能成为汉人书中描写的骨ròu相残的敌人。
我心事重重地走到帐篷旁,耳边响起於单说的话,迟疑着没有进去。
伊稚斜的王妃梳好头后,侧头笑问伊稚斜:王爷,这个发髻是跟阏氏新学,我梳得可好?
正在看书的伊稚斜抬头没有表qíng地看着王妃的发髻,王妃脸上的笑容渐褪,正忐忑不安间,伊稚斜随手折了一朵摆在案头的花,起身走到王妃身旁,把花簪在她的发侧,手搭在王妃肩头,含笑道:如此才不辜负你的娇颜。王妃脸颊晕红,抬头笑瞅了伊稚斜一眼,身子软软地靠在了伊稚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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