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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局势迫在眉睫,霍光无奈下,只得做了退让,接受萧望之为特使。在霍光退了一步的qíng况下,刘询也做了更大的退步,答应了霍光的要求,出兵西域。两方第一回合的斗争,看上去还是霍光占了上风,bī得不愿意动兵的皇帝都动了兵,但是,霍光却高兴不起来。

霍成君私下里劝解霍光:爹,皇上只不过命萧望之去做特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职,爹爹何必为此不开心?霍家的敌人少他一人不少,多他一人也不多!

霍光苦笑: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样,认为我没有重用他,是因为他在小事上忤逆了我?你爹爹是如此心胸狭隘的人吗?

霍成君呐呐地说:女儿错了!难道别有隐qíng?

萧望之是人才,不要说经史子集,就是兵法律典,他都能倒背如流,也许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能考倒他,皇上一见他,惊为鸿儒,一点不奇怪,我当年也是这般反应。

此人竟然如此有才华?霍成君惊异。

我当时心生敬仰,立即将他留在身边,决定历练一番后,委以重任,但是时间长了,却慢慢发现此人原来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而且他外表清高自诩、目下无尘,骨子里却好名重权,还一点都不肯承认。霍光淡笑,朝堂不但不是个纤尘不染的洁净地,反而是个污秽重重的肮脏地,只有两种人可以在这样的地方成就功业,一种是心xing坚贞,无yù而刚的人,这种人如白莲,身在污泥,却丝毫不染,虽然结局常常会很悲惨,但是却会留芳千古;还有一种人则心思通明,表面上处事圆滑、手段狡诈,内心自有自己的行事原则,这种人像泥鳅,身在污泥中,却丝毫不被污泥所阻,反倒来去自如,甚至化污泥为己用,是匡扶社稷,治理国家的大才。像萧望之这样的人觉得自己是前者,可是他的清高自诩下深藏的是懦弱贪婪,治国一定会误事。我阻止皇上重用他,怕的是他误了国家,皇上却以为我是害怕这般有才华的人将来会制衡住我。霍光的目中全是忧虑,再加上过早苍白的头发,让人觉得他显得越发老了。

霍成君听得发愣,看着面前的父亲,心底的感觉很奇怪,每一次,当她以为她已经看明白了父亲时,就会发现,还是没有看明白。父亲究竟是狠毒,还是善良?究竟是忠臣,还是jian臣?究竟是重qíng义,还是xing凉薄?究竟是贪恋荣华的权臣,还是心xing坚忍的智者?

父亲是第二种人吗?她小声地说:父亲,你忘记说第二种人的结局了。

第二种人的结局?霍光温和地凝视着女儿,笑了,很久后,他眺望着远处说:有的能全身而退、有的被粉身碎骨,不过,我想他们并不在乎,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结局如何,他们不关心。

※※※

一大清早,霍光就领着霍禹、霍山、霍云和霍成君去长安城外的霍氏宗祠,祭奠先祖牌位。

非节庆、非清明、非亲人忌日,霍光的举动在外人眼中未免奇怪,不过霍禹他们早就习惯。自小到大的记忆中,父亲高兴时,会来宗祠,不高兴时,也会来宗祠。宗祠里乌黑厚重的木门,氤氲缭绕的香火,似乎可以让父亲一切的心绪都平静。

他们只是猜不透,父亲这次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朝堂上的一切都很顺利,按理说应该是高兴的,但青烟缭绕下父亲的面容,却有辨不分明的愁郁。看似在笑,可瞧仔细了总觉得笑下背负了太多东西,连一贯镇定从容的父亲似乎也觉得难以负荷。

祭奠了祖先牌位,一行人到厢房休息。

因为不是正式的祭奠,霍光自己虽不吃荤腥,但并不禁子侄食用,所以霍山听说刚从山中打了一只鹿,忙命人架炉烤ròu。

两个丫头挽着袖子,拿着铁箸翻烤鹿ròu,两个婆子在一旁煨酒。霍禹、霍山、霍云围着炉子,边吃酒,边说笑。霍光倚在暖榻上,一边啜着清茶,一边听着后辈们的笑语。霍成君嫌烟火味重,所以远离了炉子,坐在霍光下首。她手中把玩着个酒盅,默默沉思,酒冷多时,她都没有察觉。

成君,你在想什么?霍光问。

霍成君脸色有些苍白,往霍光身边坐了下,轻声说:爹爹,就这样放过云歌了吗?

女儿的执念竟如此重!霍光暗叹了口气,云歌现在无足轻重,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没有必要为了她,和孟珏势不两立。

霍禹捕捉到孟珏二字,立即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都退下。

霍山却理解错了霍禹的意思,笑拿起铁箸,夹起鹿ròu来烤,其实这东西要自己动手烤来吃,才有意思。

霍云给自己倒了杯热酒,状似没有留意,实际却是凝神细听。

霍禹说道:爹,孟珏是我们的敌人,本就势不两立,越早除掉他越好。

霍光淡笑,云儿,你说云歌是从长安城郊的农家中搜出,你们知道云歌之前被谁囚禁着吗?

霍云的手猛地一颤,酒全洒到了衣袖上,幸亏恰好霍山急匆匆吃了口鹿ròu,被烫到了舌头,大呼小叫起来,把众人的注意都引了过去。

霍云趁机把酒杯搁下,偷偷瞟了眼霍成君,大大咧咧地说:被人囚禁?不是刘弗陵安排云歌藏在那里的吗?

如果是刘弗陵安排的,为什么没有搜到国玺兵符?为什么国玺兵符最后会在刘询手里?孟珏说,云歌之前被关在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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