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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珏的声音没有丝毫怒意,淡淡说:来日方长,不着急。可是我现在还真想不出来要什么。

云歌的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

孟珏轻叹了口气,笑道:这样吧!日后,你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早已经城池尽失,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云歌讥讽地说:不愧是生意人!好。

迅疾转身,一刻都不想逗留地飘出了孟珏的视线。

孟珏静站在紫藤花架下,一动不动。

冷月寂寂,清风阵阵。

偶有落花飘下,一时簌簌,一时无声。

立的时间长了,肩头落花渐多。

晚饭已经热了好几遍,孟珏却一直未回。

三月提着灯笼寻来时,只看月下的男子丰姿隽慡,湛然若神,可身影孤寂,竟显黯然憔悴。

三月的脚步声惊动了他,孟珏转身间,已经一切如常。

三月只道自己眼花,公子风姿倜傥,少年得志,何来黯然憔悴?笑道:晚饭已经备好了,不知道公子想吃什么,所以命厨房多备了几样。

孟珏温和地说:多谢你费心。你亲自去见一月,让他想办法转告大公子,就说立即办好那人托付他办的事qíng,不论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越快越好。

三月恭身应道:是。

孟珏又道:从今日起,你们几个行动要更谨慎。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qíng深厚,但在长安城一日,就不许称呼彼此小名。没有我的许可,也不许你们来往。

三月道:我明白。公子不希望他人从我们身上,判断出大公子和公子关系亲密。我们和大公子身边的师兄妹私下并无往来。

※※※

第二日,孟珏依照约定,请求面见刘弗陵。

六顺领孟珏踏入宣室殿时,云歌笑意盈盈迎了出来,如待朋友、宾客。

行走间,衣袖中无意落下几朵合欢花,轻旋着散落在殿前的金石地上,云歌每走一步,都恰踩到花上,将花踏得粉碎。

云歌笑福了福身子,孟大人,请随奴婢这边走。

孟珏含笑,视线淡淡地扫过云歌脚下的碎花,有劳姑娘。

起先,在大殿上,在龙袍、龙冠的遮掩下,看不出来刘弗陵有什么不妥。可此时一袭便袍,刘弗陵放松了心神半靠在坐榻上,孟珏立即觉察出他眉目间qiáng压着的病痛。

孟珏磕头问安,刘弗陵抬手,让他起来,多谢你肯给朕看病。

刘弗陵语气真诚,孟珏道:是臣该做的。

云歌搬了坐榻给孟珏,笑请他坐。

刘弗陵道:云歌和朕说了你的要求,虽然有些难,不过朕答应你。

孟珏笑意变深,看向云歌,目中有讥嘲。

云歌眼中有了惊惶,笑容下藏了哀求。

孟珏目光一扫而过,笑给刘弗陵磕头:谢皇上。

孟珏跪坐到刘弗陵身侧,臣先替皇上把下脉。

孟珏一边诊脉、察气色,一边细问于安,皇上的日常作息、起居。

云歌安静地跪坐在刘弗陵另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珏的一举一动。

孟珏又询问张太医用什么药,用什么法子治疗。张太医一一回答。孟珏听到张太医描述的针法,眼内掠过一丝诧异。

医术上,很多东西都是传子不传女的秘密,张太医虽非心胸狭隘的人,可毕竟不了解孟珏,对针灸的具体方法,自不愿多说。只约略说明在哪些xué位用针,大概医理。

不想孟珏听后,说道:以水沟、内关、三yīnjiāo为主xué,辅以极泉、尺泽、委中、合谷通经络,治疗胸痹十分不错。不过,太医的治法是本着正气补邪的补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启闭开窍的泻法呢?用捻、转、提、cha、泻法施术。先用雀啄手法,再用提cha补法,最后在各个要xué施用提cha泻法。

张氏针灸闻名天下,孟珏却随意开口批评,张太医先有几分不悦,继而发呆、沉思,最后大喜,竟然不顾还在殿前,就手舞足蹈地想冲到孟珏身旁仔细求教。

于安连着咳嗽了几声,张太医才清醒,忙跪下请罪。

刘弗陵笑道:朕明白上下求索,一无所得,却豁然开朗的喜悦,朕该恭喜太医。

张太医激动地说:臣也该恭喜皇上,恭喜皇上得遇绝代名医。这套针法乃家父的一位故友,孟公子传授给家父。当年,家父已经四十多岁,位列太医院翘楚,孟公子虽刚过弱冠之年,医术却高超得令家父惭愧。家父有缘得孟公子传授针灸,但因为当时孟公子还在研习中,针法并不齐全,后来他又突然离开长安,避世隐居,这套针法,家父只学了一半,经我们父子几十年努力,不断完善,竟然声传朝野,被众人称作张氏针灸。父亲规定,我族子弟习得此套针法者,施针治病分文不取,只收医药钱。既是感激孟公子毫不藏私的高风亮节,也代表父亲对针灸之术不敢居功。父亲离世前,仍念念不忘这套针法,直说真想知道孟公子的全套针法是什么样子。若能再见孟公子一面,将针法补全,实乃世人之幸。他转身向孟珏行跪拜大礼,在下代父亲恭谢孟大人高义,让张氏后人有机会得见针法全貌,在下也可家祭时告诉父亲,孟公子后继有人,家父定会九泉含笑。

一套针法,竟无意牵扯出一段几十年前的故人qíng。此qíng还不仅仅是朋友相jiāo的私qíng,而是恩惠世人的大义。教者自然胸襟过人,学者却也令人敬佩。在座各人都听得心神激dàng。

看惯了朝堂的黑暗,人与人之间的算计,突然听到长安城还有这样一段光风霁月的往事,刘弗陵难得地大笑起来,对孟珏说:遥想令尊当年风采,真让人心想往之。

义父一生,结jiāo过的人,上至皇族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恩及的人更是不可胜数。这件事qíng在义父一生中,不过小làng一朵,孟珏并未听义父提过此事,刚才听到张太医论针,他也只是心疑。

提点对方针法,一则是他有意而为。二则因为义父从没有教过他去藏守医术。义父历来是,有人请教,只要不是心思不正之徒,都会倾囊相授,所以他也从未想过要对别人隐瞒更好的治疗方法。

云歌的心却是喜伤jiāo杂。本来还在怀疑孟珏的医术,现在看到张太医对孟珏满脸尊敬的样子,怀疑尽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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